早年竹樓學拳,陳平安也替撼山拳譜說過幾句公道話,被打得多了,也就實在沒那膽子多說什么,被老人腳尖一戳心口,再那么隨便一挑,整個人后背撞在天花板上,真是“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”。
如此喂拳裴錢,陳平安不舍得,根本狠不下那個心。
陳平安甚至直到今天,都沒有與裴錢問過她在竹樓學拳的詳細過程,想也不敢多想。
所以很多時候,陳平安私底下檢討此事,都覺得自己,是不是真的沒有什么教拳資質?
陳平安在屋內收手停拳,說道:“文廟那場問拳,勝負不算懸殊,但是師父輸給曹慈的,不止是境界差距。”
止境一境三重樓,氣盛,歸真,神到。
曹慈隨時都有可能躋身神到。
一場青白之爭,雙方打得有來有回,不過結果明顯,曹慈受傷很輕,那點淤青,至多幾天就散,反觀陳平安卻要當好幾個月的藥罐子。
這就是差距。
裴錢依舊在走樁,輕聲問道:“師父,你覺得我應該在哪里破境,是不是在桐葉洲更好些?”
陳平安氣笑道:“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,九境躋身十境,是一道大門檻,你在哪里破境都成,只要能破境。”
裴錢哦了一聲,又問道:“師父,那我要是在落魄山破境,會不會搶了老廚子和種夫子的武運啊?聽人說過,好像一洲止境武夫,就像爭渡,船就那么點大,誰先占了位置,后邊的人就無法登船。”
陳平安直接一板栗砸過去,“什么事都能讓,唯獨習武登高不能讓路,與人問拳,要身前無人,習武登頂,要旁若無人。”
裴錢點點頭,“曉得了。”
回了落魄山就破境。
陳平安試探性問道:“已經有信心打破瓶頸了?”
裴錢嗯了一聲。
陳平安笑呵呵又是一板栗,“拳已經教了,自個兒回屋練去。”
教個錘子的拳。
裴錢一走,白發童子就大搖大擺過來串門。
白發童子在渡船上實在閑來無事,最近又主動開始跟隱官老祖做起買賣,依循牢獄里邊的老規矩,它想要再湊齊一顆谷雨錢。至于湊齊了,怎么用,它還沒想好。
比如桃花渡茶肆那邊,它幫著那件暫名“水路”的法袍,補了許多內容。
隱官老祖還是講義氣,沒有當真功過相抵,而是讓它掙了一顆小暑錢,而且雙方約好了,如果這件暫尚無成品的法袍,將來文廟之外,在浩然各洲銷量好,還可以增補一顆。
此外,它開始撰寫一部拳譜,自己命名為“百家飯拳”,覺得風雅極了。
拳譜上邊,詳細記錄了青冥天下止境武夫看家本領的三十余拳招,其中不少都是已經失傳的殺手锏。
又小賺一顆小暑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