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那一襲青衫倒掠出一線峰,御劍懸停山門外。
一些個原本想要馳援正陽山的觀禮修士,都趕緊停下腳步,誰敢去觸霉頭?
以至于到最后,竟然唯有許渾獨自一人,顯得極為孤苦伶仃,御風趕來祖山,落在了劍頂之上。
這讓陶煙波和晏礎稍稍心穩幾分,今天意外不斷,噩耗連連,他娘的總算有了個好消息。
許渾雖然來了,卻難掩神色凝重,因為他的這個登山舉措,屬于孤注一擲。
清風城與正陽山,兩座寶瓶洲新晉宗門,互為援手,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,何況許渾身上那件瘊子甲,嫡子許斌仙與秋令山陶紫的那樁婚事,再加上幕后袁氏的某些授意,都不允許清風城在此關頭,舉棋不定,做那墻頭草。
竹皇對那陶煙波笑道:“那咱們就先開一場祖師堂議事好了,只需點頭搖頭,就會有個結果。”
竹皇笑道:“陳山主,能否稍等片刻?之后一場問劍,如果勢不可免,正陽山愿意領劍。”
山腳那邊,陳平安雙手負后,腳踩那把夜游之上,鞋底離著長劍猶有一尺有余的高度,微笑點頭:“可以,給你們至多一炷香的功夫,過時不候。”
隨后竹皇立即飛劍傳信諸峰劍仙,讓所有正陽山祖師堂成員,無論供奉客卿,立即趕來劍頂,諸峰各脈所有嫡傳弟子,則務必齊聚停劍閣。
一線峰山路那幾撥攔阻劉羨陽登山的群峰劍修,這會兒能醒來的都已經清醒,靠自己爬起不來的,也都被長輩或是同門攙扶起來,方才得了宗主竹皇的傳令,要么去劍頂議事,要么去停劍閣相聚。
一道道劍光流彩起自諸峰間,蛇有蛇路鳥有鳥道,按照祖師堂訂立的御劍規矩,高高低低,循著軌跡,紛紛趕赴祖山,只是劍修們再無平時那種閑適心情,畢竟各自山頭高處的空中,還有一位位不是劍仙就是武學大宗師的俯瞰視線,總覺得稍有不如意,就有劍光直下,或是拳意如虹劈空而至,打得他們摔落在地,只會生死不知。
其中白鷺渡管事韋月山,過云樓倪月蓉,小心翼翼御風去往一線峰,兩個師兄妹,這輩子還從未如此同門情深。
瓊枝峰那個女子祖師冷綺,更是尷尬無比,那個米裕,劍氣如陣,遮天蔽日,她自覺根本破不開那些霞光劍氣,何況一旦出劍,豈不是等于與米大劍仙問劍?先前飛劍傳信上的內容,已經讓她戰戰兢兢,后來劍仙曹峻又是胡亂三劍,砍得瓊枝峰三處風水寶地的形勝之地,滿目瘡痍,再無半點仙家氣派。
可她本人是祖師堂成員,瓊枝峰嫡傳弟子也需要立即趕往停劍閣,若是滯留山中,像話嗎?
米裕有些猶豫,要不要放走那個婆娘去議事,放了吧,沒面子,不放吧,好像有點不爺們,顯得是在故意刁難女子,所以一時間倍感為難,只得心聲詢問周首席,虛心請教良策。
姜尚真笑呵呵心聲建議道:“米次席,這有何難,不妨開一道小門,只允許一人通過,不足一人高,山中鶯鶯燕燕,低頭魚貫而出,作飛鳥離枝狀,豈不是難得一見的山水畫卷?”
米裕恍然,不愧是當首席的人,比自己這次席確實強了太多,就按照周肥的法子照做了,那一幕畫卷,確實惹人憐惜。
與此同時,米裕瞇起一雙眼眸,查看瓊枝峰與鄰近諸峰的觀禮客人們,看看有無憐花惜玉之輩,面露怒容,為瓊枝峰仙子們打抱不平,覺得自己是在欺負人了。
陶煙波心中焦急萬分,這位管著一山財庫的秋令山老劍仙,怎么都沒有料到竹皇會當真舉辦祖師堂議事,而且鐵了心是要在門外議事,成何體統?沒規沒矩,無章無法,丟人現眼至極地舉辦這么一場議事,竹皇竟敢如此作為,真是一個什么臉都可以不要的玩意兒!
陶煙波悲憤欲絕,恨竹皇今天行事的絕情,更恨那些觀禮客人的背信棄義,前來觀禮又離去,今天酒都不喝一杯,山都不登半步,當我們正陽山是個茅廁嗎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