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轉頭望向陸沉,神色認真,說道:“一碼歸一碼,陸道長,有些事,謝了。”
學拳練劍后,每每提起陸沉,都直呼其名。
擔任隱官,重返故地,多是稱呼個陸掌教。
其實昔年少年時,陳平安一直稱呼陸沉為陸道長。
陸沉笑著沒說什么,只是抬了抬兩只道袍袖子,清風拂動,卷起雪花。
好像陳平安的學生崔東山,喜歡將一只袖子取名為“揍笨處”。
貧道則不然,愿意將一只袖子取名為“揍遍人間聰明處”。
陸沉抬頭望向天幕,喃喃道:“陳平安,你別忘了,南華城里月如晝,十二玉樓非吾鄉。我的家鄉,是這浩然天下。”
寧姚瞇眼遠眺。
我在蠻荒天下如何出劍,你禮圣和文廟可就管不著了。
陸沉提醒道:“諸位,臨行之前,容貧道多嘴一句啊,不合時宜地潑個冷水,蠻荒天下的家底不薄,說不定就會碰到幾個很能打的神怪奇異。”
陳平安,寧姚,齊廷濟,陸芝,豪素,五位劍修,極有默契,會心一笑,皆不言語。
瞧不起蠻荒天下,就是瞧不起劍氣長城在此的屹立萬年。
豈會如此,豈能如此。
陸沉伸手扶了扶道冠,得嘞,合起伙來欺負外鄉人。
坐鎮此處天幕的那位文廟陪祀圣賢,老夫子賀綬瞧見了下邊城頭這一幕,感慨不已。
直到這一刻,老夫子才真正理解何為“隱官”。
哪怕在文廟議事那邊,幾乎每一位陪祀圣人、學宮祭酒和書院山長,都會查閱秘檔,翻檢經歷,賀綬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這個年輕人,原來不然,離著真相還很遠啊。
不談陳平安的道侶寧姚。
只說那城頭刻字的老劍仙齊廷濟,出身浩然、卻從來只將劍氣長城視為家鄉的陸芝,還有極少拋頭露面、一出手就是宰殺飛升境修士的刑官豪素。
這幾位,好像比浩然天下修士,更加重視陳平安的那個隱官身份。
陸沉突然說道:“對了,話趕話的,我剛剛想起一事,陳平安,還有寧姑娘,當然還有刑官大人了,你們仨知不知道大劍仙張祿的真實身份,大道根腳?”
豪素搖搖頭。他這個刑官如何當的,自己心里最有數,估計到了飛升城那邊,要是自報名號,都要被罵個狗血淋頭。
陳平安與寧姚對視一眼,各自搖頭。顯而易見,寧姚在所有長輩那邊,沒有聽說關于張祿的額外說法,而陳平安也沒有在避暑行宮翻到任何關于張祿的秘密檔案。
寧姚只知道張祿是五百多歲的年紀,練劍資質極好,而且與爹娘是很要好的朋友,張祿跟阿良也是十分投緣,哪怕經歷過那場十三之爭落敗,張祿在劍氣長城的口碑,還是不算差,跟誰都能喝酒聊幾句,但是張祿似乎跟誰又都不是特別交心。
陸沉揉了揉眉心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