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烏啼的其中一道分身,隨便抓了個仙簪城譜牒修士,問出那銀鹿的身份、道號后,再將那個金丹境的徒孫兒,隨手擰斷脖頸,再一口吃掉對方的妖丹,這些個百死難贖的貨色,連累祖業毀于一旦,只死一次一了百了都算幸運事了。烏啼自有諸多手段,讓修士生不如死。
問題在于仙簪城如今變化極大,烏啼竟是一時間難以尋出那個再傳弟子的藏身之所。
陳平安笑問道:“是在找銀鹿,不留后患?免得這位未來城主重繪畫像,又來一次敬香降真,恭迎祖師駕臨陽間?”
烏啼瞥了眼那把始終未曾出鞘的長劍,冷笑道:“一個只會趴在娘們肚皮上撒野的廢物徒孫,我擔心什么,只擔心到時候你就在一旁候著。”
陳平安搖頭說道:“你多慮了,我馬上就會離開仙簪城。”
“仙簪城?如今還有個屁的仙簪城。”
烏啼嗤笑一聲,“反正不關我的屁事了。”
半城張貼了一道山符,使得高城不斷下沉,與山根接壤,而此地,施展一道水符過后,有了大雪跡象,相信很快就會迎來一場鵝毛大雪。一旦那支道簪被過多浸染山水氣運,后世修士想要強行剝離已經形神合一的山水兩符,就像凡俗夫子的剝皮抽筋,修道之士的分魂離魄。除非眼前這位精通符箓道法的十四境大修士,真的馬上離開,然后又有一位同等境界的大修士立即趕來,不惜消磨自身道行,幫助仙簪城抽絲剝繭,才有可能大致恢復原樣,不過肯定是癡人做夢了,難不成如今這個世道,十四境大修士很多嗎?
老修士回頭望一眼,是昔年懸掛那幅開山祖師的女子畫像處,竟有破天荒幾分傷感。
對那師尊瓊甌沒什么好印象,她做出那種勾當,烏啼非但不覺得意外,甚至都沒什么氣憤,唯獨對那那位女子祖師爺歸靈湘,觀感極不一樣。饒是烏啼這般梟雄心性的大妖,哪怕生前做慣了暴虐行徑,一想到這位祖師的家業,就此落敗在他們這幫廢物手里,也要黯然神傷。烏啼這輩子,除了祖師歸靈湘,還不曾遇見過第二位那般與世無爭的修士。
遙想當年,她還在世時,烏啼還只是個剛剛踏足修行的年少修士,在烏啼煉形成功那一天,師尊根本沒當回事,只是神色冷漠,朝跪在地上的弟子,丟了件靈器,反而是女子祖師專程找到他,她低頭彎腰,笑瞇起眼,拍著少年的腦袋,神色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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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,只說了三個字,是人啦。
青衫劍客與道人法相重疊為一。
陳平安重新變成頭戴蓮花冠、身穿青紗道袍的背劍模樣。
陸沉嘖嘖道:“蠻荒天下這些個山巔修士,心狠起來是真的狠,嘆為觀止,自愧不如。”
山上仙家,請神降真一途,各有玄妙。
陸氏子弟在家族祠堂年復一年,敬香數千年,卻一次都能請下陸沉。
所以中土陰陽家陸氏,對他這位從不庇護家族的祖宗,一直有怨氣。
真應該拉著那幫徒子徒孫好好看看,攤上自己這么個老祖宗,埋怨個什么,燒高香才對。
陳平安提醒道:“找一找銀鹿。”
陸沉在蓮花道場內盤腿而坐,掐指而算,微笑道:“在找了,稍等片刻,等下咱倆可以嚇唬一下烏啼前輩。”
陳平安這才伸手一抓,將掉落在地的那把麈尾收入手中,二字蟲鳥篆,“拂塵”,有點類似先前那座大岳名叫青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