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位曾經身為京行檔諸多雜役之一的馱飯人,身份可謂卑賤至極,卻有一副頗為雅致心腸,鬼修給自己的青峽島府邸取了個“朱弦”的名字,源自故國一首生僻詩詞里邊的那句“重潤響朱弦”,響諧音“想”,而舊珠釵島島主的劉重潤,正是他那故國的長公主殿下。
可惜心心念念的長公主殿下劉重潤,帶著一群鶯鶯燕燕,早就搬出了書簡湖,去了個叫螯魚背的異鄉山頭落腳了。
這些年來,鬼修沒少罵個賬房先生。
一邊嘴上說絕無花心思,信誓旦旦說自己沒有半點非分之想,絕不主動招惹長公主殿下。
一邊就偷摸將長公主殿下給拐騙到了他那家鄉去,螯魚背,他娘的,螯魚背,魚,滑不溜秋的,背,鬼物只是稍稍想象一下長公主的白皙嫩膩背脊……就想哭。
話說回來,長公主殿下那么尤物,陳平安那么一個年輕小伙兒,有點綺念,有些歪心思,倒也正常。
就是不知道隔著千山萬水,長公主殿下這么多年沒瞧見自己,會不會相思成疾,憔悴消瘦得那小腰肢兒愈發纖細了?
當年為了她,這頭鬼物真是實打實地把命都給搭上了。
早就把心給了她。
她睡在自己心坎上多年矣。
嘿,真想也把身子也給了長公主殿下。
今天鬼修馬遠致來到府邸門口那邊,想要出門一趟,去珠釵島那邊泛舟游歷,逛蕩一圈,萬一長公主殿下回了這邊,第一眼就能瞧見自己的偉岸身影不是?
門房紅酥壯起膽子問道:“老爺,陳先生真的當上了宗門山主啊?”
馬遠致停下腳步,嗤笑道:“騙你能掙錢嗎?”
女鬼怯生生道:“那不能夠。”
馬遠致揉了揉下巴,“不曉得我與長公主那份纏綿悱惻的情愛故事,到底有沒有版刻出書。”
紅酥赧顏道:“還有奴婢的故事,陳先生也是抄寫下來了的。”
馬遠致瞪眼道:“你也是蠢得無藥可救了,在咱們劉首席的橫波府那么個富貴鄉,不知道好好享福,偏要重新跑到我這么個鬼地方當門房,我就奇了怪了,真要有色胚在橫波府那邊,里邊好看的娘們婆姨多了去,一個個胸脯大腚兒圓的,再不挑嘴,也葷素不忌到你頭上吧,要不是實在沒人愿意來這邊當差打雜,瞧瞧,就你現在這模樣,別說嚇死人,鬼都要被你嚇活,我不得收你錢?你咋個還有臉每月收我的薪水?每次不過是拖延幾天發放,還好意思我鬧別扭,你是討債鬼啊?”
紅酥不敢還嘴。
馬老爺說話是一貫不那么好聽的。
不過畢竟是自家老爺嘛。
馬遠致雙臂環胸,冷笑道:“下次見著了那個姓陳的王八蛋,看我怎么收拾他,年輕人不講信用,混什么江湖,當了宗主成了劍仙又如何……”
有一襲青衫憑空現身,笑瞇瞇接話問道:“又如何?”
馬遠致定睛一看,哈哈大笑道:“哎呦喂,陳公子來了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