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在書簡湖的池水城,買了幾壇當地釀造的烏啼酒。
無巧不成書,喝著烏啼酒,就想起了“剛剛交過手”的那位飛升境鬼修,仙簪城城主玄圃的師尊,剛好道號烏啼。
當年池水城那棵獨苗的少城主范彥,一直被當成沒腦子的傻子,如今已經成了城主,還攀附上了大驪朝廷,使得池水城能夠在真境宗的眼皮子底下,勢力日漸壯大,就是這么一號梟雄人物,曾經對著一個屁大孩子的顧璨,一口一個顧大哥。
陳平安走在水邊,回首望去,遙遙看見一座生意興隆的酒樓。
好像人生中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正兒八經置辦酒局,就是在那邊。
在那天的酒席上,其實是顧璨要比陳平安更熟稔自在,一個半大孩子,談笑風生,眉眼飛揚。
姜尚真在自己還管事的時候,從真境宗所在的書簡湖,撥劃出五座島嶼,給了落魄山,不過這塊飛地,掛在了一個叫曾掖的年輕修士名下。
姜尚真都沒有折騰什么祖師堂議事,完全是一言決之。
對此誰有異議?能算自己半個兒子的韋瀅?
當時的首席供奉劉老成?還是當次席供奉的截江真君劉志茂?或者是李芙蕖?
書簡湖北邊的石毫國,皇帝韓靖靈,因為不曾修道的緣故,年近半百,已經顯出幾分老態了。
今天退朝后得閑,又開始拉上一雙孫子孫女老調重彈,翻來覆去就是那番措辭,“那位落魄山陳劍仙,當年請我喝過酒!”
都不是什么“我們”了。
再好漢不提當年勇,這一茬故人故事,也得提,時不時就提,與龍子們說多了,就再與龍孫們說,
至于當年成了皇帝陛下,韓靖靈就開始翹尾巴了,與黃鶴一起走了趟青峽島,要求去那間賬房里邊坐一坐,不過被顧璨攔下了,當時其實雙方鬧得還不太愉快,只不過那會兒的顧璨,就像變了個人,城府深沉,沒有擺在臉上而已。
提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做什么。
“可不是什么隨便丟壺仙家酒釀的那種,是正兒八經的酒局,擺了一大桌子酒菜,就只是尋常酒水,這里邊的門道,你們這些孩子不懂的,要是山上的酒水,反而就沒勁了。”
這些老黃歷,兩個孩子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,搖頭晃腦,相互做鬼臉。
一個孩子早早張開嘴巴,無聲言語,幫著皇帝爺爺說了那句每次拿來收尾的話。
“當時坐上皆豪逸!”
陳平安不過是兩步,就往返了石毫國和書簡湖一趟,對于韓靖靈那些個添油加醋的措辭,也不以為意。吹牛皮又不犯法,何況還是一位皇帝陛下。
之后悄無聲息去往宮柳島,找到了李芙蕖,她新收了個不記名弟子,來自一個叫仙游縣的小地方,叫郭淳熙,修行資質稀爛,但是李芙蕖卻傳授道法,比嫡傳弟子還要上心。
見到了陳平安,李芙蕖倍感意外。陳平安詢問了一些關于曾掖的修行事,李芙蕖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
雙方順便聊到了高冕,原來李芙蕖在那場觀禮落魄山之后,還擔任了無敵神拳幫的供奉,并非客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