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取出“行刑”“斬勘”兩把君臣有別的狹刀。
一把拂塵,一套劍陣,珊瑚筆架。三件仙兵品秩的重寶。
看得那頭飛升境妖族劍修眼皮直打顫。
不是遠古神兵,就是后世鑄造的仙兵。
陸沉就跟個絮絮叨叨的管家婆差不多,繼續問道:“如何處置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?”
陳平安可以放心當個甩手掌柜,陸沉可不放心身邊杵著個飛升境巔峰劍修,如果只有自己在場,即便面對面吵架,都是無所謂的事情,可如果還要為陳平安護道,陸沉實在揪心。
陳平安顯然沒有就這么撂挑子的打算,不急于心神沉浸,轉頭問道:“有沒有給自己取個化名?”
那頭大妖立即蹲下身,輕聲道:“不曾。”
陳平安想了想,建議道:“不如道號喜燭,喜歡之喜,燈燭之燭。道友意下如何?”
大妖點頭道:“好名字。”
它似乎覺得不夠誠意,還加了個說法,“幸甚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不過我家鄉那邊,無論修士還是凡俗,想要落地生根,有戶籍錄檔一說,你可以再給自己取個化名。”
這頭大妖的真身,是一只蜘蛛。
而蜘蛛別稱親客、喜子。
所以在陳平安家鄉小鎮那邊,就有一個代代相傳口口相授的老說法,“蜘蛛集百事喜”。老人都以蜘蛛結網為喜事之兆,在家內見著了蛛網,不管有無蜘蛛在網中,屋舍主人,平時都不會清掃,只在年關時節,老人以掃帚將其輕輕卷起,再讓家里孩子接過掃帚,送出門去,途中手捧掃帚的孩子,還需要說幾句類似“謝舊喜,求添新喜”的言語,寓意辭舊迎新。
等到陳平安離鄉遠游,又發現浩然天下還有七夕習俗,女子穿新衣,在庭院擺上瓜果糕點,模樣如有喜蛛結網,以及親手制作的彩繡剪紙,焚香點燭之后,女子手執彩線,對著燈影,將線穿過針孔,以此與天乞巧。
如果說大劍仙張祿的真身天祿,是一種瑞獸,那么蜘蛛,就是一種能夠預兆吉祥的喜蟲。陳平安還在一些寺廟的壁畫,以及一些文人字畫上邊,都發現了繪有蛛絲下垂、蜘蛛懸停的圖案,美其名曰“喜從天降”。
要知道陳平安是個在青蚨坊鋪子門檻那邊,不等到一句“恭喜發財”就不肯挪步的人。
它笑道:“容我想想。”
在心湖開始內翻閱書籍,打算給自己找個文雅些的化名。
陸沉揉了揉眼睛,這位道友,竟然還有幾分靦腆神色。
在那輪皓彩明月初次相逢,可不是這么個溫和脾氣。
它瞥了眼城頭以南的廣袤地界,想起了先前那場對話。
主人如果將你驅逐,你就將一身劍術歸還給我。
主人?
那位至高之一的輕飄飄一句話,它就像早年被白澤按住腦袋往大地上砸出幾百個大坑,再拖去明月中狠狠一丟,硬生生砸出一個“老巢”。
它的劍術,早年正是與那位持劍者苦苦求來的。
至于萬年之后,白澤讓它醒來便醒來,當然是登山修行之后,曾被白澤狠狠教訓過。
它當時聽到那個稱呼后,立即恍然。再不敢多說一個字。
甚至因為擔心多事,它主動以一種遠古“封山”秘術,封鎖了一切與“主人”這個詞匯相關的遐想。
只為自己留下一道分量極重的心念,提醒自己不可忤逆此人,一個叫陳平安的人族修士。
所以陸沉說它擅長操控心弦,所言不虛,一語中的。
陳平安說道:“我們約法三章,跟我回了浩然天下,道友必須遵守。”
它正色道:“公子請說。”
在給自己找名字的間隙,也學會了不少浩然稱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