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名其妙送了一張黃紙符箓給他,說是什么陽氣挑燈符,讓他明兒去那戶人家張貼在祠堂門口。
本以為是往衙門那邊走,不曾想七彎八拐的走了一路,年輕道士走得汗流浹背,最后來到了一處小巷,年輕道士一個驟然停步,神色慌張,主動摘下包裹遞給身邊那個自稱曹沫的家伙,牙齒打架道:“越貨可以,莫要行兇!加上那顆金元寶,我全部家當,滿打滿算不到百兩銀子,犯不著殺人啊!”
說到后來,年輕人背靠墻壁,都帶著幾分哭腔了。
劉袈和趙端明待在白玉道場里邊,看著巷口外邊的這幕好戲,師徒二人面面相覷,陳先生這是帶了個活寶回來?
“包袱你自個兒留著好了,這點錢,我看不上眼。年景……算了,還是喊你仙尉比較順口,至于本名就先余著好了。”
陳平安擺擺手,笑道:“對了,我是山中人。以后你就隨我一同修道。”
那個呆滯無言的仙尉,如同聽天書一般,心中狐疑不定,難道是一山還有一山高,自己這是碰到扯謊的高手了?對方除了騙財,還要干啥?問題是還能干啥,自己又不是女子……一想到這里,仙尉瞥了眼那個曹沫的身邊隨從,頓時悲從中來,將那包袱丟給那曹沫不管了,再一屁股坐地,打死不挪步了。
陳平安黑著臉,只得抬起一手,從掌心處祭出那方五雷法印,光彩流轉,照徹小巷。
仙尉怔怔出神,猛然回過神,麻溜兒從地上撿起那個包袱,重新斜挎在身,跟著那個曹沫一起走向小巷,大丈夫,即便是刀山火海走一遭,眉頭都不皺一下。
“曹仙師,莫不是在市井當中,一眼就相中了我的仙家根骨?覺得我是那種可造之材?”
“敢問曹仙師來自寶瓶洲哪座山上府邸?可是那傳說中能夠抬手捉月摘星的陸地神仙?”
“曹仙師,不如我就喊你師父吧,那些拜師敬茶拜掛像的繁文縟節,可以緩一緩。師父,我如今可有師兄師姐?何時才能夠見上一面?”
見那個山上神仙不搭話,仙尉摸了摸肚子,硬著頭皮,重新改口稱呼一聲曹仙師,試探性問道:“有沒有吃的?走了一路,餓得慌。”
陳平安掏出鑰匙,打開宅子大門,笑道:“小陌,去買份宵夜回來。”
小陌默默點頭,身形一閃而逝。
在前院那邊,陳平安讓仙尉暫住在一處廂房,讓他別隨便亂走,老老實實在屋子里待著,陳平安重新走到巷口那邊,與師徒兩個閑聊幾句后,就將那兩方剛剛完工的印章交給劉袈,幫忙轉交天水趙氏家主。
回到宅子前院,那個“年輕道士”正在埋頭狼吞虎咽,小陌站在門口,陳平安再次看了眼那枚道簪,就重返。
一夜無事。
仙尉吃飽喝足后,輾轉難眠,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去。
第二天,年輕道士發現那個曹沫已經不知所蹤,不愧是山上神仙,性情不定,行蹤玄乎,院子里只有那個自稱是“小陌”的家伙,陪著他一起走了趟那戶人家,仙尉自有一通說辭,再將曹仙師贈送自己的挑燈符,往祠堂大門口那邊一貼,就算事了。然后小陌一把攥住他的肩頭,只覺得騰云駕霧一般,再一瞧,就來到了一處京城外邊的仙家渡口,縞素渡,名字是不太討喜,但是仙尉曉得為何如此取名,大驪邊軍近百年來打仗次數多,他之所以風餐露宿,只靠一雙腳,一路徒步,北游至大驪京城,還不是由衷神往大驪鐵騎的天下無敵?
只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,真要有錢,何必行坑騙之舉,早就去菖蒲河那邊的酒樓一擲千金了。
小陌讓仙尉在原地站著就是了,后者定睛一看,才發現遠處有個算命攤子,竟是那個曹仙師換了身裝束,一襲青紗道袍,桌上擺了只簽筒。
渡口這邊,才是天微微亮的光景,這會兒的攤子,竟然就有了生意,是個姿色平平的婦人,帶著倆孩子,是一雙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少年少女,三人正坐在攤子前邊的長凳上。
旁邊站著個上了歲數的老管家。
只不過稍遠處,好像有兩個身材魁梧的漢子,眼神凌厲,是那家中護院無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