處,大概就是書架上邊少了幾本書,屋內多了兩把嶄新椅子。
陳平安瞥了眼筆筒,上次瞧見的三支抄經筆都還在,如果沒記錯,其中兩支分別篆刻“清幽”、“明凈”。
最稀罕的一支,還是那銘刻有“百二事集,技甲天下”的長鋒筆。
桌上那部傳承有序、印章花押無數的黃庭經也放著,很好,一看龍洲道人就是個守舊念情之人。
崔東山已經與大泉王朝談妥一樁買賣,下宗會大量收購官制雞距筆,風鳶渡船可以幫忙遠銷桐葉洲以北兩洲。
陳平安聽說此事過后,立即幫著學生和下宗查漏補缺,說什么官制,不妥當,都是宮廷造辦處的御制之物。
當時仙都山上,眾人啞然。
就連賈老神仙都沒開口說話。
劉茂點燃桌上一盞油燈,光亮昏黃,所幸窗戶緊閉,不至于燈火搖曳。
書房不大,不宜待客,況且屋內就兩張椅子,陳平安就讓小陌他們在外邊等著。
陳平安雙手負后,看著墻上一幅字畫,點頭稱贊道:“觀主這份手筆,無異于畫龍點睛,陋室隨之燦然。”
原來是一頁經書被劉茂用檀木框裱了起來,掛在墻上,只不過一篇黃庭經的經文內容,卻是兩種字跡。
末尾十六字,正是陳平安上次幫忙補上的“分道散軀,恣意化形,上補真人,天地同生”。
劉茂坐在書案后,陳平安搬了僅剩那條椅子坐在書案對面,翹起腿,取出一根竹制旱煙桿,一袋子煙草,磕了磕桌面,笑問道:“不介意吧?”
劉茂笑著搖頭道:“陳劍仙自便。”
心中訝異,什么時候好這一口了?
陳平安想起一事,將旱煙桿和煙草放在桌上,轉身走向書架,從袖中摸出幾本書籍,就近放入書架中之前,抬起手隨便晃了晃,正是上次陳平安從這邊借走的,《海島算經》,《算法細草》等書,物歸原主后,陳平安笑道:“看清楚了吧,先前與你借書,一共六本,說了歸還,怎么可能不還。”
這六本,都是術家書籍,劉茂癡迷此道,他甚至可以算是一位術算大家,畢竟這位昔年大泉王朝的三皇子殿下,還曾擔任幕后總裁官,為朝廷編撰了那部多達四百卷的《元貞十二年大簿括地志》。
按照劉茂上次的說法,書,不借。要搶就搶走。
山下的藏書大家,皆有此癖,借書如借妻,贈書如贈妾。
劉茂瞥了眼書架,忍了又忍,終究是沒能忍住,站起身,繞過書案,快步來到書架那邊,打算將那幾本術算書籍,一一取出,重新擺放原位,必須絲毫不差,否則劉茂就會心里別扭,說是寢食難安,半點不夸張。
那本《數書九章》一入手,劉茂就知道不對勁,一瞥,果然!劉茂加快動作,將其余五本書一一取出,果不其然,版刻粗劣,都不用翻開,就知道是些私人書商的民間版本,與他珍藏的那六本殿閣刻本,相差十萬八千里,況且對于藏家而言,這根本不是什么價格高低的事情,劉茂氣得臉色微青,咬牙切齒,一言不發,只是將幾本書遞還陳平安。
陳平安輕輕推開劉茂的手,埋怨道:“有借有還再借不難,何況咱倆都是認識多少年的老朋友了,客氣什么,拿走拿走!”
劉茂尤其堅持,去你娘的陳劍仙吧,這件事,沒得談。要不是雙方境界懸殊,劉茂都要動手打人了,至少也會當場下逐客令。
那幾本心愛書籍,就像如花似玉的美嬌娘,你強擄帶走也罷了,還要送回幾個黃臉婆,然后厚著臉皮跟我說兩清了?
陳平安就將那些書籍放在桌上,然后從袖中取出一截木柄,招招手,“上次一個失手,這次補上。”
之前來這邊,陳平安為了找出斐然行蹤的蛛絲馬跡,屬于劉茂心頭好的一把尋常拂塵,被陳平安寸寸捏碎了木柄。
劉茂這次沒有拒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