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既然對方是鄭錢的師父,薛懷倒不至于覺得是曹沫如何故弄玄虛了。
別說是對方親手教出的一位高徒,能夠在金甲洲和寶瓶洲兩處戰場大殺四方,殺妖無數,救人亦多,何況這位弟子,還有那與大端曹慈問拳四場的壯舉,就算是薛懷自己,哪怕是個遠游境武夫,也不覺得自己能夠做出別人一個弟子的類似事跡,只說與曹慈問拳一事,估計曹慈根本就不樂意出手吧。
薛懷在方才覆地遠游的下山途中,其實第一眼就看到了曹晴朗,還有那個手持行山杖的小陌。
薛懷抱拳歉意道:“曹仙師,我師父與一位朋友出門游歷了,不在山上,只是離著不算太遠,祖師堂已經飛劍傳信,至多一個時辰,就可以返回蒲山。”
一旁元嬰老仙師打了個拂塵,稽首致禮,畢恭畢敬道:“檀溶,古木檀,水盛溶。如今忝為蒲山掌律,拜見曹仙師。”
不是老仙師好說話,見人就給大禮,事實上,在蒲山祖師堂,檀溶是出了名的不好說話,家主兼山主的黃衣蕓不管事,就由不得檀溶不立規矩當惡人了。
而且天下仙山、門派的掌律祖師,幾乎就沒幾個是好脾氣的。
實在是自家蒲山,與這位駐顏有術的曹仙師,結結實實欠了一份天大人情,之前青虎宮陸雍的一位嫡傳真人,主動登門蒲山,送來了足足兩爐子羽化丸,一顆神仙錢都沒收。
按照山主的說法,正是眼前這位曹仙師,幫忙蒲山與青虎宮牽線搭橋。
陳平安抱拳笑道:“久聞檀掌律是山上的金石大家,珍藏印蛻千冊印章萬方,晚輩肯定要借此良機,逛一逛的檀掌律的千金萬石齋。”
“不曾想曹仙師也有此好?”
檀溶臉上笑容更濃,需知這位老元嬰,生平最瘙癢處有二,一是在半百歲數,就已是蒲山祖師堂的“兩金”嫡傳,既是金丹境修士,又是金身境武夫,故而曾經親手篆刻一對私人藏書印。再就檀溶這印譜印章的收藏極豐了。
檀溶領著這撥來自仙都山的客人,一同御風去往蒲山待客之處,位于鄰近山巔祖師堂的崖外云海上。
只有款待貴客,云草堂才會揀選此地,白云深處有一棵綠意蔥蘢的參天古樹,蔭覆數畝,圍以一圈白玉欄桿。
云草堂弟子,無論男女,皆多才情,幾乎人人精通琴棋書畫,很大功勞,來源于此。
先前一路上與那位曹仙師相談甚歡,起先還以為對方聊起金石一道,只是說些惠而不費拉近關系的客套話,不料雙方越聊越投緣,說起某些知者寥寥的印蛻,對方臧否評語,往往一語中的,極有見地,絕不是上山前臨時抱佛腳,看幾本印譜書籍就能夠說出來的行家話。
小陌就又想明白了一個道理,十八般武藝傍身,絕不會閑置,總有用到時。
裴錢斜瞥一眼某人,好像是說我師父會的,你會嗎?怎么當的得意弟子?
曹晴朗無可奈何,沒來由有些懷念那個郭師妹。
郭竹酒要是在這里,最頭疼的,就該是裴錢了。
每逢樹上百花綻放,花開一朵,便有一位玲瓏可愛的嬌俏女子,現身其中,它們都是煉形成功的花卉草木精魅之屬。
這等山上獨一份的絕美仙家景致,頗為消耗天地靈氣不說,即便是檀溶和薛懷,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。蒲山歷代家主,對那些小家伙一向禮敬,不可隨意打攪它們的清修。所以小家伙們脾氣不小,經常消極怠工,一旦花開,躺那兒趴那兒紋絲不動,可就要鬧笑話了。又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尷尬局面,訓又訓不得,打罵更不舍得,還能如何,要知道上次兩位貴客登門,可是玉圭宗的老宗主荀淵,領著新任宗主姜尚真,聯袂拜訪蒲山。
上次花開時,罵聲無數,此起彼伏,甚至還有不少精魅,或叉腰或跳腳,朝那姜尚真吐口水。
那個吊兒郎當的新任宗主,便四處飛奔,雙手捧起接那場“雨水”,還舔著張臉,連連道謝呢。
最后還撂下一句“好雨知時節,遇我乃發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