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在陳平安的心湖藏中,早就多出了一份秘檔,專門用來針對鬼物庾謹,而且將庾謹視為了一位飛升境巔峰。
五雷正法,龍虎山雷局。只說那本《丹書真跡》上邊,記載了數種專門用來劾厭鬼物的符箓,陳平安為此精心煉制了七八百張黃璽符箓,就是為了“有朝一日有幸相逢,有機會款待貴客”。
有類似待遇的修士,屈指可數,比如歲除宮吳霜降,浩然三絕之一的劍術裴旻。
說句半點不夸張的,如果陳平安不曾跌境,還是玉璞境劍修和止境歸真武夫,他單獨一人,根本無需借助外力,就完全可以跟一位仙人境鬼物掰手腕了,反正仙人又不是沒打過,九真仙館云杪,萬瑤宗韓玉樹,都領教過。
如果庾謹不是跟在鐘魁身邊,而是一場狹路相逢,即便身邊沒有小陌擔任扈從,陳平安不怵一個跌境為仙人的鬼物。
鐘魁嘖嘖不已,“這話說得欠揍了。”
有寧姚當道侶,誰敢輕易招惹陳平安。
可能背地里的算計,會有一些,可要說明面上的挑釁,不太可能了。
如今兩位名義上的天下共主,五彩天下的寧姚,蠻荒天下的斐然。
而且兩位皆是大道可期的飛升境劍修。
十四境之下,誰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?
興許現在還好說,一來寧姚尚未躋身十四境,這個五彩天下的天下第一人,還比較不是那么嚇人,再者當下尚未真正“變天”,如今幾座天下的十四境大修士,做事情,都不敢太過任性。
等到變了天,宛如枷鎖一去,所有十四境修士的心性,或者說道心,都會出現諸多細微變化,屆時做起事情來,就不會那么循規蹈矩了。
而寧姚的脾氣如何,浩然天下的山巔修士,已經大致清楚了,若是脾氣好,她也不至于仗劍飛升浩然天下,卻不與文廟打招呼。
鐘魁一走,庾謹頓時覺得小有壓力。
畢竟對方人多勢眾,自己又是一條過江龍,強龍不壓地頭蛇,真要起了沖突,鐘魁這家伙,肯定胳膊肘往外拐。
陳平安那小子,好像受了傷,傷及了大道根本,不得不躲在這邊閉關養傷,看來他與鐘魁關系不錯,竟然愿意臨時出關,所以先前一身劍意道氣,才會流露出來,那是道心起伏不定、境界尚未穩固的跡象。
所以方才橫移一步,呵呵,示弱罷了。
胖子看著那個小姑娘,開始擺長輩架子,笑瞇瞇道:“聽說你很小就認識鐘魁了?”
裴錢點點頭。
這頭鬼物的心相天地,比較復雜,既有尸橫遍野、千里餓殍的人間慘狀,也有歌舞升平、沃土萬里的盛世景象,還有一個瘦子穿著極為寬松的龍袍,坐在龍椅上,自飲自酌,怔怔看著一道道打開的大門,從北到南,視野一路蔓延出去。
庾謹唏噓不已,點頭道:“眨眼功夫,就是大姑娘了。”
裴錢扯了扯嘴角。
庾謹哪里知道裴錢的天賦異稟,胖子暫時只知道陳平安的開山大弟子,化名“鄭錢”的小姑娘,是個九境武夫,在浩然山上名氣不小。
卻不知,自己當下面對的三位,其實分別是一位止境武夫,一位仙人,一位飛升境巔峰劍修。
更不知道那個白衣少年,等于寶瓶洲的半個繡虎。
也不知道那個黃帽青衫的青年,曾經跟老觀主一起釀酒,萬年之前,最喜歡與強者問劍。
事實上,庾謹在離開那座海底陵墓后,最想見識之人,正是身為大驪國師的繡虎崔瀺,被他由衷視為半個同道中人。
大好江山才是最大美人。鐵騎震地如雷,踏遍山河,就是一種臨幸。
鐘魁突然說道:“伸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