婦人瞥了眼,瞧不上,天底下哪來的那么多山上靈器,沒好氣道:“只有這些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富貴門戶,才會當個寶,值幾個錢,你得問古丘,他是行家里手。”
年輕男子說道:“找個識貨的文人雅士,興許值個三四百兩白銀,但是在仙家渡口賣不出價格。”
那人便看了眼婦人,伸出一只手掌,笑嘻嘻沿著葫蘆摸了摸,這才將葫蘆隨手丟出,重重砸在墻上。
婦人拋去一記媚眼,“死樣。”
年輕男人心中惋惜不已,也不敢多說半句。
婦人神色頗為自得,自己真是半路白撿了個寶貝,年輕人不愧是昔年出身一國織造局的世家子弟,眼光極好,不然他們這次入城,只會無頭蒼蠅一般亂撞,估計收獲最少減半。
又有人提著一只大麻袋蹲在臺階底部,翻翻撿撿,讓那古丘一一驗明價格,值錢的就留下,不值錢就砸碎了,他摸出一只口大沿寬的青瓷器物,粉彩荷花鷺鷥紋,不知用途,只是瞧著可能值點錢,與那年輕男人問道:“是花瓶?”
“渣斗。”
“啥玩意兒?”
“不值錢。”
臺階頂部,有個披掛甲胄的魁梧漢子坐在一張花梨交椅上,雙手拄刀,臉上疤痕縱橫,相貌頗為猙獰,腳踩一塊落單的楠木對聯,先前那個古丘說此物頗為值錢,是虞氏王朝一位前朝文壇宗師的手筆,若是成對,至少能賣個五六百兩銀子。漢子受不了自家婦人與這個小白臉的眉來眼去,就一腳將其踩得開裂了。
漢子看了眼天色,沉聲道:“可以打道回府了。”
他們一伙人是今年入夏時分,來到這座舊州治所,找些從幾撥譜牒仙師們嘴中漏剩下的,不料意外之喜,極為順遂,相較于同行在其它幾座鬼城的意外重重,已經交待了不少性命,他們反而至今還沒有什么大的折損,城內只有一些夜中徘徊游蕩的孤魂野鬼,他們挑選了一處州城隍廟作為棲息之地,鬼物在夜間都不敢怎么靠近。
不過半年功夫,滿打滿算,折算成神仙錢的話,已經掙了小一顆谷雨錢了。
鐘魁瞥了眼城內一處小宅,有少女獨倚桃樹斜立,人面桃花。
在這冬末時節,桃花開滿枝,當然不合常理。少女好像是察覺到了鐘魁的視線,嬌羞不已,姍姍而走,當她挑起簾子,回首破顏而笑。
鐘魁嘆了口氣,站起身,拍了拍手掌,與庭院內眾人喊話道:“喂,諸位,既然打道回府了,你們就干脆點,反正沒少賺,直接出城各回各家了。”
庭院十數人如臨大敵,劍拔弩張,都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閣樓,只看到一個文弱書生,身邊跟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家伙。
坐在椅子上的魁梧漢子,轉頭望向鐘魁,冷笑道:“是人是鬼?”
其中一位練氣士使勁搖晃鈴鐺,再高高舉起古銅鏡,借著夕陽光線,照射向那兩個不速之客。
古鏡光亮在鐘魁臉上亂晃,鐘魁微微轉頭,擺手笑道,“行了行了,我就是好意提醒你們城內有鬼物,早就盯上你們了,伺機而動。”
胖子翻了個白眼。
那修士輕聲道:“不是妖物鬼魅。”
婦人望向那氣度儒雅的青衫男子,她咬了咬嘴唇,呦,又是個窮書生哩。
那個丟了火畫葫蘆的漢子,看著美人靠那邊趴著的胖子,大笑道:“年關了,還敢跑出豬圈瞎晃蕩?是擔心咱們這撥兄弟在城內伙食不好?”
“年輕人脾氣不要這么大嘛,說話怪難聽的。”
庾謹站起身,從婦人身上收回視線,“四海之內皆兄弟,出門在外,有緣碰著了,就是朋友,何必言語傷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