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雪白身形,宛如一抹白云墜落荷塘,踩在一株碧綠荷葉上,搖搖晃晃,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,伸長脖子,望向那個坐在蚱蜢舟中間的俊美男子,嘴上嚷嚷道:“哎呦喂,這不是那位曾經大名鼎鼎的、喜歡‘白骨臥松云’、自號‘江東酒徒’、自稱‘我志天外天’、揚言要‘除心牢、守心齋、作心宮’、傳聞一個呼吸唏噓便能接引風雨云霧雷霆、然后因為爭搶釣位差點被張條霞打死的玉道人黃幔嘛?”
白衣少年雙手叉腰,“容我喘口氣,累死我了。”
這位不速之客,直愣愣看著舟中四人片刻,然后白衣少年就轉頭望向岸邊一處水榭,笑嘻嘻問道:“在這咫尺之地,有幸得見如此多的世外高人,小陌先生,你說說看,這叫啥?”
水榭內,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黃帽青鞋的文弱書生,手持綠竹杖,聞言笑答道:“大概能算是不出門庭大有野景,相從里巷定見高人。”
坐在那邊的黃幔,不曾想自己竟然被人一口氣揭穿老底,笑瞇瞇問道:“你是哪位?”
他施展了數重障眼法,隱姓埋名百余年,照理說,不該被人一眼看穿身份。
舟中四位奇人異士,只聽那白衣少年一本正經道:“我是東山啊。”
崔東山偏移視線,望向那老者,一臉中藥味,苦相得很,滿臉訝異道:“唉?這不是流霞洲的國師李拔嗎?是了是了,肯定是被那個極為敬重的完顏老景傷透了心,再不愿留在家鄉那傷心地。擱我,也要換個地方散散心。”
崔東山突然從雪白袖中摸出一物,再一個金雞獨立,手持照妖鏡,高高舉起,瞄準那婦人,“呔!妖怪鬼魅哪里跑,還不快快現出原形!”
不管用?白衣少年微微皺眉,將古鏡收入袖中,再從袖子里摸出一把新的,一個蹦跳,更換位置,身形橫移,落在旁邊一張碧綠荷葉上邊,騰空之時,一個拋起古鏡,換手接住后,大喊一聲“定身!”
之后又取出兩把古鏡,浩然天下最著名的四種照妖鏡,都被那個白衣少年顯擺過了,其中兩把,由龍虎山天師府和符箓于玄所在宗門煉制而成,其余兩把,分別是金甲洲統稱為“山鏡”的規矩鏡,以及大龍湫的水鏡,后兩者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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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別汲取煉化日精、月華,各有所長,山鏡殺力大,破障快,水鏡更能尋找出精怪鬼物的蹤跡,無所遁形。
蚱蜢舟上四位,面面相覷。
尤其是那個被針對的宮艷,更是哭笑不得,自己一行人是攤上了個腦子有病的山上仙師?
等于是轉了一圈再回到原地的白衣少年,悻悻然收起照妖鏡,“哈,誤會誤會,怨這位姐姐太過漂亮了,江湖老話說那山中偶遇,不是艷鬼就是狐怪。”
溪蠻望向老人,李拔點點頭,可以出手,掌握好分寸,看看能否一探究竟,試探出對方的道行深淺。
魁梧漢子身形暴起,小舟周邊的荷塘水位驟然下降,遠處湖水激蕩,水路層疊高漲,往岸上蔓延而去,唯獨黃帽青年所在的那座水榭,未受影響。
九境武夫的溪蠻,一肘打在那那白衣少年的額頭上,對方毫無還手之力,如箭矢傾斜釘入水中,片刻之后,白衣少年在遠處探出頭顱,抹了把臉,鳧水過后,伸手抓住一株隨水搖晃的荷枝,再扯住一片倒向自己的荷葉,翻轉身形,躍上了葉面,跳腳大罵道:“賊子,膽敢行兇傷人,這事沒完,你等著,我這就去喊人,有本事別跑……”
崔東山驀然停下話頭,一臉的自怨自艾,跺腳道:“不曾想我還是活成了當年自己最討厭的人,我如此作為,像極了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再被大俠按在地上打、起身后就只敢跑,一邊跑路還要一邊與人叫囂撂狠話的紈绔子弟?!”
溪蠻聚音成線,提醒其余三位,“點子扎手。”
婦人瞥了眼黃幔,冷笑道:“玉道人,這都能忍?”
黃幔笑道:“小心別陰溝里翻船,我可以再忍忍。”
小陌遠遠看著那場鬧劇,沒有半點要摻和的意圖。
他只是自家公子的死士,何況這位崔宗主,作為公子的得意門生,也用不著小陌來擔心安危。
崔東山望向那位體態豐腴的美婦人,從袖中重新摸出一把銘文“上大山”的規矩鏡,“唉?這位姐姐腰間所懸古鏡,好生眼熟,老鄉見老鄉,兩眼淚汪汪?”
宮艷無奈道:“這廝好煩人。”
小陌斜靠亭柱,提了提手中行山杖,“勸你們別亂動,殺心易起,覆水難收。”
白衣少年好像找到了靠山,雙手叉腰,大笑道:“聽見沒,聽見沒,我叫小陌先生說了,要你們老實一點,規矩一點,收斂一點,還要與我說話客氣些!”
小陌不否認,這位崔宗主,如果只是個剛認識的過客,言行舉止,確實挺欠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