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有種喜錢,胡灃是可以求的,而且是一定要去,就誰家成親了,新娘子出嫁,會有人去“攔路”,胡灃就跟著,收個紅包,再在心里邊,默默說幾句爺爺交給他的“老話吉語”。
此外雖然自家是開喜事鋪子的,但是如果小鎮有那白事,能幫忙就幫忙,忙完了,在那戶人家里邊吃完飯就回家,如果那戶人家,還需要有人幫忙守靈,就應承下來,只是記得進了靈堂,就別半途而廢,哪怕困了,也要直接在那邊打盹,不許大半夜回家,不用怕那些有的沒的,等到天亮了才可以回家,就當是睡個回籠覺。
在那神仙墳,每年的某一天,爺爺都會帶著胡灃去磕頭。
爺爺臨走之前,還特意交待過自己,哪怕爺爺不在了,這件事還是不能忘了,即便將來長大了,需要出遠門了,每年這一天,還是需要上三炷香。
小鎮最西邊,有個柳條似的少女,姓李,但是她氣力不小,一根扁擔挑起滿滿兩桶水。她有個弟弟,虎頭虎腦的,有次孩子在家附近的巷子,還穿著開襠褲呢,大搖大擺走著,孩子當時雙指捻住一只不知道從哪里撿來、還是樹上扒來的蟬蛻,高高舉起,是金色的,在日頭底下,泛著光,瞧著不太一樣,而且相比小鎮常見的知了殼,要大上許多,胡灃就多看了幾眼。
約莫是覺得顯擺成功了,穿開襠褲的孩子,就故意放慢了腳步,一邊搖頭晃腦,一邊擰轉手腕,使勁晃著那只蟬蛻。
胡灃當時在巷子一戶人家的門口,坐在一條長凳上,正幫著磨菜刀,磨一把菜刀能掙個三五顆銅錢,反正可以講價。
遠處婦人站在自家門口,雙手叉腰扯開嗓子,喊得震天響,喊兒子回家吃飯。
胡灃就隨口問那個叫槐子的小孩,能不能用三文錢,買下那只知了殼。
胡灃不說話還好,一開口,孩子就有點怕了,立即挪到墻根那邊,貼墻一路低頭小跑,根本不敢搭話。
胡灃也不以為意,還有些慶幸那個孩子沒當真,不然三文錢呢,圖個啥,所以就聚精會神,繼續低頭磨刀。
不曾想那個孩子躡手躡腳返回,將那金色蟬蛻往長凳上邊一放,就跑了。
等到胡灃想要喊住他,孩子一邊撒腿飛奔,一邊提了提褲子,一個拐彎,就跑得沒影了。
胡灃哭笑不得,片刻之后,拐角墻邊,探出一顆腦袋,躲得遠遠的了,才敢朝胡灃咧嘴一笑。
胡灃摸出銅錢,孩子使勁搖頭。
那會兒的胡灃,還不知道就是這么一次路邊偶遇,真正意味著什么,會對自己的未來人生,造成多大的影響。
曾經一直覺得會年復一年,背著祖傳的那只木箱子,裝滿了家伙什,走街串巷,帶著磨刀石,或是幫人縫補盆罐。
此外,家傳的那兩塊磨刀石,是胡灃離鄉之后,偶然在一處仙家渡口,通過一本專門記載山上重寶的仙家書籍,才知道它們竟是傳說中的斬龍石。
送給了吳提京一塊,而且還是稍大的那塊。
胡灃在小鎮就沒有什么朋友,既然出門在外,真心與吳提京做了朋友,對方練劍資質又比自己好很多,就沒必要吝嗇了。
吳提京好奇問道:“想啥呢?想得這么入神。”
胡灃笑道:“想些小時候的事情。”
他都不知道如何報答那個名叫李槐的人。
因為那只金色蟬蛻,是一座劍氣彌漫的洞天。
吳提京嘖嘖道:“你那家鄉實在是讓人無語。”
胡灃說道:“其實還好。什么都知道,跟什么都不知道,一向沒什么兩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