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謝問道:“當年沖動行事,會后悔嗎?”
“當然會有后悔啊,害我都沒底氣跟陳平安問拳,換成是你,能不氣?我也就是還算心寬,不喜歡鉆牛角尖,不然就不光是后悔了,都得悔青腸子,肯定每天臊眉耷眼的,說不定如今就是個酒鬼了。”
于祿抿了口酒,翻開一頁書,笑道:“只不過后悔歸后悔,該做的事情還得做,就算重頭再來,也是一樣的選擇,還會意氣用事,還會后悔。”
早年淪為刑徒遺民的謝謝,她最討厭的人,甚至不是那位大驪婦人,也不是收她做婢女的崔東山,而是這個毫無亡國之痛的太子殿下,甚至可以說是憎惡。
故而從二郎巷袁氏祖宅那邊,到一路遠游大隋,謝謝都恨極了那個性情散漫、天塌下都一臉無所謂的太子殿下。
直到大隋山崖書院,因為李槐的那場風波,于祿不惜憑借一國殘余武運,以某種秘法,取巧躋身金身境,打得那位年輕賢人被扛出書院。
最佳選擇,是于祿憑借自身本事,穩步躋身金身和遠游境,八境躋身九境,或是從山巔沖刺止境之際,在某個天大瓶頸難破時,再動用那份武運作為敲門磚,架天梯,更上一層樓。
謝謝因此對于祿印象有所改觀,雖說沒心沒肺,可還算有那么點擔當,并非一無是處。
只是等到于祿在書院每天不務正業,只是臨湖釣魚,與那大隋皇子高煊混得很好,謝謝又開始煩他了。
如今于祿還是喜歡垂釣,只是所有魚獲都會放生,在那大江大河之畔,與謝謝經常能夠遇到一些同道中人,于祿哪怕不持竿,也能蹲在一旁瞧半天,自稱是釣魚人喜歡看人釣魚。
于祿笑道:“話說回來,十多年辛苦打熬出來的遠游境底子,不算太差。”
謝謝瞇眼笑道:“不說比曹慈陳平安了,比裴錢如何?”
于祿無奈道:“那還不如拿我跟陳平安比較呢。”
裴錢都幾次以某境“最強”贏得武運了?
真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情,當年那個古靈精怪的小憊懶貨,當真會學拳,而且如此之好。
謝謝沒來由問道:“就沒想過,找個法子,上山修行?聽說桐葉洲那邊有個蒲山云草堂,有獨門秘法,能夠讓武夫兼修仙術,你去碰碰運氣也好,反正我們這些年差不多逛過了整個寶瓶洲,再去游歷桐葉洲就是了。”
于祿啞然失笑,沉默片刻,搖頭道:“沒想過要當什么神仙。”
酒肆后屋,有人把青竹簾子輕輕掀起又重重放下,謝謝斜瞥一眼,原來是一位妙齡少女立在簾后,脈脈含情凝視某人。
呦,動作還不輕,小姑娘怎么不干脆把整個竹簾一把扯下,于祿不就聽得更真切了?
謝謝問道:“你什么時候去茅姑娘、穆仙子那邊做客?”
雙方在一處古戰場遺址,和一座仙家渡口,因緣際會之下,遇到了兩位極為出彩的年輕女子。
謝謝又沒眼瞎,看得出那兩位,對于祿是一見鐘情了。
于祿笑道:“就是句敷衍的客氣話。類似有空再聚,下次我來結賬,要不要再加兩個菜,誰聽了當真就是誰傻。”
聽于祿說得風趣,謝謝笑了起來。
昔年同窗中,林守一是書院賢人,還曾擔任過齊渡廟祝。
就連李槐也是個賢人了。
而如今身在中土神洲某個書院治學的李寶瓶,已經是兩位學宮祭酒親自考校過學問的君子,是位都能夠為書院儒生傳道解惑的女夫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