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便是所謂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,小魚隨便游走其中,修成了道法、成了氣候的“大魚”,到死都難以掙脫束縛。
后來那位小夫子的絕天地通,很大程度也是因為此事。
圣人以自身大道,分開天地,而這位禮圣的代價,就是不得躋身十五境。
不是做不到,而是不愿意。
遠古時代,因為這等天地異象,被一小撮福至心靈的道士,無意間發現了某些循環有序的道法流轉,后世便逐漸演化出了諸多條道脈,比如其中就有望氣士。
崔東山問道:“能斬開?”
小陌點頭道:“如今‘天不管’,徹底斬斷這條長線都可以,何況就算是當年,我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情,保證可以毫發無損。如果這位楊道友,心狠一點,舍得以跌幾境的代價換取自由身,我可以幫忙從其道心之中,剮出那小半粒道種,然后是保留此物,有朝一日交還舊主人,算是一筆賬兩清了,還是再心狠一點,讓我幫忙一劍擊碎道種,壞了那人的大道前程,都沒問題。”
陳平安瞇眼笑道:“木茂兄,怎么說?”
黑衣書生搓手笑道:“暫時斷開因果線就行了,老話說得好,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。”
陳平安點頭道:“有道理。”
于是咱們這位木茂兄,開始凝神屏氣,已經做好了自己一座人身小天地山河崩碎之類的心理準備,幾件楊凝性留給自己的本命物,都已在各大氣府內蓄勢以待,收攏各地道氣,如兵馬聚集,紛紛勤王,趕赴某個至為關鍵的“京畿重地”,嚴陣以待,免得一不小心就跌境,傷及大道根本。
結果那個被崔道友稱呼為“小陌”的家伙,就只是走到他身邊,在頭頂處,五指張開,手腕擰轉,好像輕輕一扯,就收工了。
黑衣書生還耐著性子等了片刻,見那小陌已經落座在空凳子上邊,這才一頭霧水試探性道:“這就完事了?”
這個黃帽青衫的青年修士,當自己是位飛升境劍修呢?
他娘的好人兄你莫不是故伎重演,聯手做局,合伙坑我一場?
陳平安笑道:“不妨好好感受一下自身天地氣象,尤其是仔細瞧瞧那小半粒道種的動靜,是真是假,一目了然。”
崔東山趕緊來到小陌身后,抬起手肘給小陌先生揉肩,“辛苦,太辛苦了,此次出手,損耗不可估量!”
小陌倒是想說一句不辛苦,只是舉手之勞,不過忍住不提,反而比較辛苦。
片刻之后,黑衣書生再無半點玩笑神色,臉色肅穆,與陳平安問道:“如何報答?”
陳平安笑道:“以后路過某處寶地,楊國師記得盡地主之誼。”
黑衣書生抬起一只手,攤開手掌,承諾道:“在重新開門之前,我要是真當了某個新王朝的護國真人,可以變著法子送給飛升城五十萬人口。”
崔東山望向先生,眼神詢問,這樁買賣虧不虧本?要是并未掙錢,就由學生出馬,與這位木茂兄撒潑打滾一番了。
陳平安點點頭,示意有賺,回頭你們倆的包袱齋,
黑衣書生如釋重負,仿佛一顆壓在道心之上巨石被搬遷一空,道心憑此瞬間澄澈幾分,竟然依稀摸著了一份破境契機,如竹筍剝落現出一竿山野青竹的雛形,壓下心頭驚喜,神色復雜道:“從今天起,我就是名副其實的楊木茂了。”
果然每次遇到好人兄,就一定有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