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內高處懸停有一把古鏡,背具十二時,篆刻有“永受嘉福”四字,是大掌教親自鑄造、煉制、銘文的重寶。
此外銘刻有數以百萬計的蠅頭小字,則是玉樞城歷代正副城主的一種大道補充。
圓鏡亮如日月,在玉樞城運轉,循環不休。
而三掌教陸沉的書齋,觀千劍齋,沒有設置在南華城,反而就建造在這邊,據說是方便陸掌教與兩位城主請教學問。
副城主邵象,察覺到白玉京的那兩股氣機,道心微動,便走出道場,一步縮地山河,找到了站在那座書齋門口的城主郭解。
郭解是公認天下注解陸沉著作外篇的第一人,而注解內篇第一人,是南華城那位擔任第一副城主的女冠,她也是白玉京最有希望躋身十四境的道官之一。
只是不是完全沒有半點非議,比如符箓派祖庭之一的地肺山華陽宮,以及采收山在內的幾座大宗門,那撥精通注釋訓詁的得道高真,就都說郭解是以外雜篇否定內七篇,不但裁剪失當,更屬于“用偽反真”,背道而馳,只知夢而不知覺。
郭解腰間懸有一串吉語錢掛飾,淡然道:“陸掌教自稱寓言十九,重言十七,卮言日出,和以天倪。”
若是平時,邵象也就與郭解多聊幾句了,只是今天卻沒有就此延伸話題,而是以心聲說道:“張風海已經被余掌教關押了將近八百年,能不能借此機會,讓陸掌教幫忙求個情,就算無法恢復張風海的副城主身份,好歹準許他離開鎮岳宮煙霞洞,只保留一個白玉京道官身份?”
郭解沉默許久,“難。就怕我這一開口,會適得其反。”
昔年玉樞城的城主繼承人,其實不是郭解,而是“百年之內證道飛升”的張風海,這種修道資質,哪怕在白玉京歷史上,都堪稱驚人至極。
以至于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飛升境的張風海,在白玉京和青冥天下,早就有那“小掌教”的稱號。
結果只因為一樁過失,被余掌教找上門,張風海辯駁了幾句,被余掌教訓斥一番,張風海不服氣,大吵一架,一氣之下,張風海揚言要脫離白玉京道籍。
余掌教只說了一句“當然可以”,然后就將張風海拘押到了鎮岳宮,囚禁在煙霞洞內,已經快八百年了。
大概這位道老二的所謂“可以”,真正的意思,就是你張風海既然憑本事進入白玉京,那就再憑本事離開白玉京。
而郭解與邵象兩位正副城主,看待這位師尊的關門弟子,不可謂不寵愛心疼,在小師弟年幼時被師尊親手帶入城內,兩個當師兄的,在張風海那邊,簡直就是既當師兄又當兄長的,呵護有加。
邵象嘆了口氣。
除了自家小師弟,其實還有兩位副樓主,下場更慘。
白玉京琳瑯樓,是一處金玉道場。
太上符箓龍蛇蹤,散花天女侍香童。
佛道兩教,自古就有叢林一說,大致可分為十方叢林和子孫叢林,琳瑯樓就屬于子孫叢林,跟樓主歷來都是一家一姓的紫氣樓姜氏類似,略有不同的,是琳瑯樓分成了“烏衣王、會稽謝”兩家。道門的子孫叢林,由自己傳道所度的家族弟子、嫡傳門生輪流住持,是一種師資相承的世襲。而十方叢林則邀請德行兼備的粹然高真住持事務,宮觀住持在卸任時,若是覺得本山并無合適人選,可向他山禮聘邀請。蕓蕓眾生,云水流儀,原系四海同居,并無二月。哪州道觀的十方常住興旺、規范嚴,哪州的道風就較好,道官的成就便高。
王謝兩姓子弟,英才輩出,修道之外,公認極富才情,故而白玉京琳瑯樓自古被譽為芝玉遍地。
紫氣樓姜氏女子的姿容絕美,琳瑯樓王謝兩家男子的英俊風流,都是天下公認的好。
琳瑯樓的樓主王洞之,清凈出塵,舉世公認書寫道經,最是筆法神妙,道韻無窮。
傳聞昔年大掌教許多昭告天下的敕令,都是有請這位樓主代筆。
如今整個青冥天下都在猜測一事,玄都觀的白也,將來會不會走一趟琳瑯樓。
此時王洞之站在書房內,雙手負后,看著墻上的一幅畫卷。
這是一幅被譽為無上神品的《珊瑚帖》,畫有一枝東海萬年珊瑚,不光是栩栩如生,真能開出一種五色玉花,可以增加采花道官的文氣才情,若是以秘法制作成彩墨,書寫青詞寶誥有奇效。
關鍵是這幅畫卷里邊,藏著一座品秩不低的古老龍宮,金玉譜牒相當于昔年的大瀆龍神府邸,僅次于四海龍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