納蘭燒葦笑道:“我不懂那些虛頭巴腦的,你找錯人了,你得找避暑行宮那撥年輕人聊這個。”
高平微笑道:“納蘭劍仙自謙了,就是一場紙上談兵。”
納蘭燒葦不置可否。
高平稽首致禮過后,轉身走入鸛雀樓,關上門后,這位掌籍道官的視線中,是一幅九洲形勢圖,幾乎每年都會有細微變動。
將來歲除宮的問道白玉京,宮主吳霜降自身,興許至多只占一半。
另外一半,正是這幅形勢圖囊括的天下九州。
風雪茫茫,雪花片片大如掌。
一位光腳的紫衣僧人,踏雪無痕,獨自行走在兩州邊境線上,來到了一處靈氣稀薄幾近于無的窮山惡水之地,眺望一處山崖。
山中有高人。
九十世僧,深谷危坐。萬古千秋,高風不墮。
與雅相姚清作別、離開青神王朝的姜休,要來此聽聽對方的意見。
得到那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后,姜休只是一笑置之,繼續遠游。
悄然進入幽州地界。
在那相傳是一處遠古戰場遺址的逐鹿郡,一個叫甲馬營的地方,有座瀍河橋。
一位村婦,走出一條銅駝巷,挑著擔子過橋。
擔子兩頭各挑著只竹籃,籃子里邊坐著倆孩子。
姜休微笑道:“這是挑著倆祖宗呢。”
幽州偏遠地界,一處名為注虛觀的小道觀。
門外不寬的街道上,在那街角處支起一個書攤子,既有江湖演義小說,也有小人書、連環畫,只租不賣,花一顆銅錢,就可以看一本書。
高高低低的板凳,坐了些穿開襠褲的稚童,也有幾個游手好閑的青年無賴,在那兒一邊翻書一邊聊些葷話。
攤主是個面容白皙的年輕道士,濃眉大眼,身材健碩,名叫毛錐,暫無道號。
注虛觀是小縣城里邊的小道觀,麻雀雖小五臟俱全,毛錐是那座小道觀的典造,也就是管伙食的。
可好歹是個清流入品的道官。走在路上,被人稱呼,是可以有個“老爺”后綴的。
而他的師父,更是道觀的知客道士,地位僅次于觀主和監院,第三把交椅。
年輕道官在這邊擺書攤,其實也掙不了幾個錢,年少時就當那跑山人,入山采藥,抓蜈蚣,編織蟋蟀籠,什么掙錢活計都肯做。
照理說,又是個道官,相貌也不差,不至于打光棍才對,可問題在于,街坊鄰居,都說這個姓毛的典造老爺,好像有點腦子拎不清。經常愣愣發呆,或是吃著飯,一下子就會滿臉淚水,問題是也沒個哭聲。久而久之,也就沒誰敢提親了。不然有度牒的道官老爺,哪個不是香餑餑。
毛錐手掌攤放著一油紙包的醬肉,里邊放了七八蒜瓣,正在細嚼慢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