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即老人笑了笑,“也對,云霞山那幫老東西,眼界從來不大,要不然也不至于讓老夫得了這份先機。擁有一座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山,本該財源滾滾,蒸蒸日上,竟然淪落到需要靠一個徒子徒孫來撐場面的地步。”
屋內,對著房門拳打腳踢許久的孩子,站在一條凳子上,趴在窗口,苦著臉乞求道:“娘親,放我出去好不好,我保證你的聽話!”
婦人看了眼老仙長,后者點點頭。
她這才去開了門,牽著孩子的手一起走到院子里,板著臉輕聲道:“小粲,不許搗亂,知不知道?!娘親從來沒有打過你,你要是敢不聽話,娘親真的會再打你一次。”
孩子哦了一聲,耷拉著腦袋,病懨懨的。
顧粲搬來一條小板凳,自顧自坐下,跟娘親和老人,呈現出三足鼎立之勢。孩子雙手托起腮幫,“娘,你剛才和說書先生到底說了啥,我在屋里頭聽不清楚,你們再說說唄?”
老人咦了一聲,略作思量后,手腕搖晃,那口大白碗重新出現在掌心,他低頭凝神望去,眼神晦暗不明,只見白碗的水面上,漣漪陣陣,偶有水花濺起,一條黑線在白碗四處飛快游曳,時不時撞擊碗壁,老人自言自語道:“罷了罷了,便隨你去吧。”
為了收下這個徒弟,先前泥瓶巷中,老人費盡心思,拼著折損數十年修為道行,才成功動了三次手腳。
一次是讓那女子踩中狗屎。
最后一次是以秘術讓其深信自己開悟。若是在小鎮之外,當然絕無此可能,便是一位名副其實的道家真君,恐怕也不敢如此作為,可小鎮之上,蔡金簡無異于凡人,老人不惜付出巨大代價,便有了可趁之機。
其中第二次,則最是精巧,甚至連老人自己都覺得是神來之筆,便是讓女子誤以為草鞋少年的善意提醒,實則是狡黠報復。老人當時讓少年的開口出聲,放慢了一些,又恰好讓女子捕捉到這個細節。
不可謂不處心積慮。
修行路上,同道中人,善緣孽緣,一線之間。
此時,院中婦人顧氏一顆心有懸起來,生怕老仙長說出什么壞消息。
老人扯了扯嘴角,眼角余光之中,一個孩子躡手躡腳站起身,然后撒腿就跑向院門。
婦人尖叫出聲。
老人手托白碗,不急不緩站起身,“徒弟,為師先給你看看何謂天地之大,省得你不知輕重,壞了你我師徒二人的千秋大業!”
婦人眼前一黑,昏厥在地。
老人猛然揮袖。
下一刻,剛要碰到院門門栓的孩子一個踉蹌,摔倒在地,但是等到他發現不對勁后,茫然四顧,最后抬起頭,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說書先生,“這是哪兒?”
老人雙手負后,淡然道:“碗中。”
孩子愈發茫然,突然聽到老人暴喝一聲,“起來!”
孩子本能站起身,一動不動。
顧粲發現自己好像站在懸崖邊上,正前方的遠處,云海滔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