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突然激動萬分,“先生對你,何等器重,希望你青出于藍!你為何偏偏要在此地,不撞南墻不回頭?為何要為一座小小城鎮,不過五六千人,就舍去百年修為和千年大道全部不要?!若是尋常讀書人也就罷了,你是齊靜春,是我們先生最器重的得意弟子!是有望別開生面、甚至是立教稱祖的讀書人!”
老人渾身顫抖道:“我知道了,是佛家誤你!什么眾生平等!難道你忘了先生說過的明貴賤……”
齊靜春笑著搖頭,道:“先生雖是先生,學問自然極大,可道理未必全對。”
老人被震驚得無以復加,滿臉錯愕,繼而怒喝道:“禮者,所以正身也!”
齊靜春笑著回復一句,“君子時詘則詘,時伸則伸也。”
看似無緣無故,隔著十萬八千里,但是老人聽到之后,臉色劇變,滿是驚疑。
齊靜春嘆了口氣,望向這位跟隨自己在此一甲子的同門師弟,正色道:“事已至此。那幾個孩子,就托付給你送往山崖書院了。”
老人點點頭,神色復雜地起身離去。
齊靜春自言自語道:“先生,世間可有真正的天經地義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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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輛馬車在天遠遠未亮的時分,就從福祿街出發,早早離開小鎮。
晨曦時分,一個草鞋少年帶著兩只大布袋子,動身去往窯務督造衙署外等人。
一只袋子,裝著一袋袋金精銅錢,另外一只,裝著他覺得最值錢的蛇膽石。
但是等到天大亮,衙署門房提著掃帚出來清掃街道了,少年也沒有看到出發的馬車。
他只好厚著臉皮去問,問衙署名叫陳對的那撥客人,什么時候才從福祿街出發。
門房笑著說他們啊,早就離開小鎮了。
草鞋少年目瞪口呆,劉羨陽那家伙不是跟自己約好了天亮以后,才動身嗎?
那一刻,少年視線有些模糊。
跟門房道謝之后,少年就開始轉身狂奔。
跑出小鎮,少年一口氣跑了將近六十里路,最后沿著一道斜坡,精疲力盡的少年走到坡頂,看著蜿蜒的道路,一直向前延伸出去。
少年蹲在山頂,腳邊放著沒有送出去的銅錢和石頭。
一個佩劍懸刀的少女悄無聲息坐在他身邊,氣喘吁吁,氣呼呼道:“你不是掉錢眼里的財迷嗎,怎么這么大方了?全部家當都要送出去?就算劉羨陽是你朋友,也沒你這么大手大腳的啊。”
少年只是抱著頭,望向遠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