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其實次次都很郁悶,很想大聲告訴那個家伙,我也想啊,可我現在做不到。
于祿始終坐在原地,謝謝氣勢洶洶坐回原位,不過沒了先前要跟于祿拼命的架勢。
于祿看著心平氣和的陳平安,笑著好奇問道:“陳平安,你不是挺會說嘛,怎么跟李寶瓶李槐他們從不講這些?”
陳平安回答道:“我跟他們熟,不用講什么道理。”
言下之意,自然是我陳平安跟你們不熟,所以才需要說這些有的沒的。
于祿頓時吃癟。
謝謝臉色冷漠,可是嘴角微微勾起,又被她強行壓平那點弧度。
謝謝小心翼翼瞥了眼坐在井口發呆的崔瀺,猶豫片刻,緩緩道:“我本來是中五境之中觀海境的練氣士,只差半步就可以躋身第八境龍門境。只是淪為遺民之后,一位心腸歹毒的宮中娘娘,她派遣了你們大驪一位著名劍修,使用秘法,在我幾處竅穴釘入了困龍釘,害我只要驅使真氣就會痛不欲生,而且哪怕拼著后患無窮,也只能發揮出四五境的實力。”
謝謝說完這些事關命運的重大秘密后,死死盯住一旁裝啞巴的于祿,后者問道:“干嘛?”
謝謝冷笑道:“你少在這里裝蒜,人家陳平安能釣上魚,是靠日積月累的經驗,靠笨鳥先飛……”
說到這里,謝謝微微停頓,眼角余光發現被自己戳了一刀的少年,非但沒有生氣,反而有些傻樂呵,這才松了口氣,繼續道:“可你于祿如果不是因為武道修為,才釣起那些游魚的話,我跟你姓!”
于祿微笑道:“哦,你是說這個啊,我以為這點伎倆,你們誰都看不上的。武夫江湖什么的,哪里值得拿出來說。我當年在東宮,因為太子身份,注定不得修行長生之法,所以就只好跑去翻看那些宮中秘藏的武學秘籍,我之前說過,我父皇忌憚的是那些歌謠,而不是一個吃飽了撐著去熟悉武道的兒子。”
于祿收起笑意,由衷自嘲道:“何況江湖和武夫的境況如何,別人不清楚,你謝靈越會不知道?山腳的一座池塘罷了,里頭的大魚再大,能大到哪里去?不說別處,只說我們曾經的盧氏王朝,九境修士不多,可也不少吧,但是九境武人呢,一個都沒有。所以我當初習武,純粹是鬧著玩的,你們可能會覺得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,可我還是要說一句,在沉悶無趣的東宮里頭,若是有位講學先生不小心放了個屁,那都是值得說道說道的稀罕事。”
謝謝冷笑道:“哦?聽你的語氣,武道境界還不低嘛。”
于祿嘆了口氣,眼神真誠,搖頭道:“不高,才第六境。”
謝謝眼神露出一絲震驚,臉色微微僵硬。
武夫境界的攀登最講究一步一個腳印,往往是厚積薄發,多是大器晚成之宗師,像大驪藩王宋長鏡這樣的怪胎,遍觀整座寶瓶洲的歷史,將其形容為百年一遇,毫不夸張。所以年紀輕輕的高境界修士,旁人會羨慕其天賦、機緣等等,稱之為天才,然后就覺得天經地義了,因為天才二字,可以足夠解釋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