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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崔瀺回到學舍,于祿已經坐在桌旁,臉色紅潤,精神煥發,見到崔瀺后笑著起身,“公子恕罪。”
崔瀺說道:“坐吧,看在你比謝謝聰明許多的份上,嗯,天賦也好一些,就不跟你計較了。”
于祿乖乖坐下,還給崔瀺倒了一杯茶,動作自如,根本就沒有半點重傷臥床的樣子。
崔瀺接過茶杯,笑問道:“說說看,為什么會出手收尾。”
于祿坐在那里,雙手攏袖,像是在取暖,又因為自己身材高大,而對面的白衣少年又比他矮許多,所以便有些耷拉著肩頭,顯得縮成一團,他緩緩說道:“頭一個原因,當然是原本覺得活著沒盼頭,但是這一路求學,突然覺得有件事情,還是很有意思的,所以一沖動,就做了。”
“第二,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,一路行來,有些不甘心,總想著學以致用,可是陳平安境界太低,公子架子太大,那些魑魅魍魎都給林守一收拾掉了,其實道行也不夠看,怎么辦?剛好借這個機會,把那個大隋劍修,當做自己在武道上向前走一步的磨刀石。反正活著無聊,看一看更高處的風光,又不少一塊肉。”
崔瀺笑道:“墊腳石更確切一點。”
于祿笑著點頭,“公子說得對。”
崔瀺:“繼續。”
于祿想了想。
崔瀺笑問道:“不然我來幫你說?”
于祿苦笑道:“我只要不死,以后陳平安就會覺得欠我一個人情。”
于祿有些緊張,但不敢奢望自己可以蒙混過關,只得硬著頭皮說道:“公子之前說我和謝謝,性情跟陳平安差了十萬八千里,所以這輩子都當不了陳平安的朋友,我知道多半是對的,可心底還是有些不信,哪怕公子你現在站在我跟前,我還是那句大不敬的話,要試試看。如果能夠證明公子你是錯的,就最好了。”
于祿站起身,認命道:“實在沒有想到公子會去而復還,請公子責罰。”
崔瀺伸手往下按了按,“一舉三得,做得很漂亮啊,我有你這樣的仆役,高興還來不及呢,責罰什么。”
于祿大大方方坐下。
估計這就是他跟謝謝最大的不同。
那個少女一樣聰明,只是她想要很多可能一輩子都爭取不來的東西,反觀這位高大少年,什么都放得下,想要拿起來的東西,又不會太重,而且從來無關崔瀺的大局,所以過得更加輕松。
大驪國師崔瀺,公認棋術極高。
于祿和謝謝,與白衣少年朝夕相處,實則無時無地不是在與之手談,謝謝下棋下得太用力了,反而會讓崔瀺覺得愚不可及,眼皮子都懶得搭一下。
于祿就像是只在無關痛癢的小地方,抖摟一下他的聰明機智,玩幾手崔瀺早就玩膩了的小定式,這樣就會讓崔瀺點點頭,覺得還湊合。
謝謝心里的負擔太重,看得太遠,其實極為堅韌可敬,但是才逃過大驪娘娘的掌控,又淪為崔瀺的牽線木偶,則是她的大不幸。
于祿卻看得清最近處的細微人心,所求不多,反而活得一身輕松。
崔瀺袖中飛出那柄形狀如麥穗的“金秋”,圍繞著燈火飛速旋轉。
于祿面不改色,笑問道:“公子這么走入書院,不怕身份泄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