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般人是不知道倒懸山和劍氣長城的存在,畢竟那兒幾乎就是浩然天下的最邊緣,例如寶瓶洲的尋常山上門派,偏居一隅,小門小戶,還真就一輩子都不會聽說這兩個稱呼。再往上,就是聽說過,然后一筆帶過,會是一個很難深聊的話題,一來消息阻塞,再者畢竟隔著千山萬水,事不關己高高掛起。但即便是風雪廟這種最山頂的寶瓶洲宗門,對于那處光景,依然是覺得云遮霧繞,霧里看花終隔一層,因為隔著那座倒懸山,更因為那是道祖二徒的手筆,宛如“建造”在這座天下的私家庭院。
當真是跋扈至極。
整個浩然天下都是你儒家的門戶,貧道就偏偏要在你家里,獨立開辟出一座小花園。
難怪文圣還未成圣之前,當初跑到兩座天下的接壤處,對著那位道祖二徒破口大罵,會成為當時天下儒家門生最引以為傲的壯舉之一。
按照一些流傳已久的說法,是說你去到倒懸山之后,可以隨便看,可以隨便走,但是某些事情,你不得外傳。你傳了,浩然天下自然有那位道教掌教之一的徒子徒孫,來跟你算賬。而且涉及此事,儒教三學宮七十二書院,往往不會太過摻和插手,最多居中調停幾句話而已。
至于為何文廟里頭有神像的圣人們,對此選擇視而不見,那估計就是涉及到極大的內幕了。
三個字,“天”曉得。
阮秀納悶道:“爹,你說這么多,跟不讓我幫你打鐵鑄劍,有關系嗎?”
阮邛點頭道:“那把劍品相太高,材質太好,你如今境界已經足夠,爹怕萬一你打出真火來,太嚇人。如今小鎮魚龍混雜,稍有風吹草動,就會是半個寶瓶洲都知道的事情。”
阮秀更加奇怪,“我不就打個鐵,還能打出塊桃花糕啊?”
阮邛冷哼道:“如果只是打出一塊桃花糕,爹那倒是省心省力了。”
阮秀略顯尷尬地“哈”了一聲,不再說話。
最近一年,糕點吃的不多,一說起來就想流口水,有點難為情。
阮邛憋了半天,還是忍不住,“那小子聽說是給寧姚送劍之后,二話不說就答應了,就連寶瓶洲距離倒懸山到底有多遠,都沒問,癩蛤蟆想吃天鵝肉,不知天高地厚!”
阮秀轉頭,輕聲道:“爹,只是喜歡一個姑娘而已,還講究門當戶對啊。又不是結婚成親,到了那個時候,講究一個出身,勉強還有點道理,如今只是喜歡誰而已,天不管地不管的。”
阮邛愣了愣,“你知道他喜歡寧姚?”
阮秀瞪大眼睛,“我又沒眼瞎,而且爹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看得到人心啊,所以早知道啦。”
阮邛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,只恨不得一步走到落魄山竹樓,然后一拳打死那個泥瓶巷小泥腿子。
沒這么欺負自家閨女的。
阮秀突然笑了起來,“爹,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喜歡陳平安吧?嗯,我說的這種喜歡,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。”
阮邛有些摸不著頭腦,雖然心里發虛,仍是故作輕松,嘴硬道:“你怎么可能喜歡那小子,跟出身沒關系啊,爹也是寒苦門戶里走出來的窮小子,這點不用多說什么,可是那陳平安的容貌和天賦,還有性格脾氣,爹是真不喜歡,哪里配得上我家秀秀。”
阮秀哦了一聲,雙手胳膊伸直,十指交錯,望向遠方,“原來爹你不喜歡啊。”
堂堂兵家圣人,差點給自家閨女這么句話給氣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