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材干癟的瘦高婦人,非但沒有動怒,反而饒有興致地轉頭望去,笑道:“可惜老了點,估計就你那老腰,經不起老娘三兩下折騰。床下打架跟床上打架,大不一樣哦。對吧,老臘肉?”
“我呸!”
老人又吐了一口唾沫,“別說是你這竹竿娘們,老子連你那個小白臉男人一起干!”
陳平安聽得目瞪口呆。
怎么感覺像是重新回到了泥瓶巷杏花巷?
最右邊的年輕劍修轉過頭,不耐煩道:“要打就趕緊打,少在那里磨嘴皮子,別臟了我們的耳朵!”
好嘛,又來個脾氣暴躁的,非但不勸架,還往死里火上澆油。
陳平安有點頭疼,該不會真打起來吧?
以小劍別發髻的女子劍修,對此無動于衷,只是抬頭望向畫卷,似乎在回味三場死戰蘊含的精氣神。
好在那位先前與魏檗打過交道的船主,笑著走過去,視線掃過眾人,從儒衫老人作為起始,每看到一人,便抱拳喊出一個稱呼:“劍甕先生,青骨夫人,斛律公子,能否賣我一個面子,今天就這么算了?”
三方大可以不賣這位船主的面子,甚至賣不賣給打醮山一點薄面,都無所謂,但是當船主報出簡簡單單的三個名號后,事情就簡單了。
綽號劍甕的儒衫老人,是俱蘆洲南方一位極其有名的怪誕劍修,境界不算太高,金丹境,無門無派,但是擅長養劍于古甕中,而且經常無償幫助中五境劍修溫養飛劍,故而交友遍天下。
青骨夫人,不是劍修,卻有一個十境劍修的干爹,護犢子至極,而且擁有一把極其不講道理的神兵利器,加上婦人本身亦是七境武道宗師,精通近身廝殺,兇名赫赫。
至于年輕劍修的復姓斛律,在俱蘆洲更是鼎鼎大名,獨此一家別無分店。
家族內有一位陸地劍仙的玉璞境老祖宗,正是先前帶隊前往倒懸山的劍仙之一,性格耿直,與一洲道主謝實是相交莫逆的好友。斛律當代家主,是俱蘆洲東部一個最大王朝的大都督,由于先天不適合修行,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,卻最終手握三十萬雄兵,麾下收攏了近千余劍修,有“千劍文帥”的美譽。
打醮山倒是談不上害怕三方,不是說實力足夠跟斛律家族掰手腕,而是天高地遠,鞭長莫及。至于喜歡豢養面首的青骨夫人,和一介散修的劍甕先生,打醮山當然就更不怕了,但是來者是客,哪里有做生意做成仇家的道理。
老人哎呦一聲,身體前傾,探出身子,扭頭望向那名年輕劍修,大聲問道:“姓斛律的小子,斛律銀子是你什么人?”
年輕劍修沒好氣道:“是我小叔,閉關很多年了。你認識?”
老人一巴掌拍在腿上,“哈哈,斛律銀子年輕時候,賊沒勁一木頭疙瘩,頭回上妓院開葷,還是老子帶著他去的!那之后,嘖嘖嘖,三天兩頭跟在老子屁股后頭,他娘的只聽說天底下有蹭吃蹭喝的,像你小叔這般蹭嫖的,老夫活到一大把歲數,生平所遇僅一人!”
年輕劍修漲紅了臉,趕緊小心翼翼瞥了眼身旁女子劍修,并無異樣后,才略微松口氣,對那個糟老頭義正辭嚴道:“我小叔不是這種人!”
儒衫老人翻了個白眼,“老子跟你小叔,那是相互幫著推屁股的瓷實交情,你個雛兒懂個屁!”
年輕劍修如遭雷擊。
女子劍修終于忍無可忍,怒喝道:“閉嘴!”
老人嬉笑道:“哇,好兇的小婆娘,得嘞,你小子有的苦頭吃嘍。”
年輕劍修心知要遭,只是根本來不及出聲提醒。
女子劍修已經面若寒霜,“出言不遜,口無遮攔,就打碎你的狗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