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給了個直白無誤的答案,“不打過了你,我朋友和那個刀客會很危險。”
楚姓書生眼神陰森起來,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,更何況是他這么個見慣了人間榮華的強勢地頭蛇,“少年郎,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嘍?我可是明明白白告訴你,古宅外頭,還有兩位虎視眈眈,你當真要摻和進來?真當我怕了你?”
陳平安的答復,讓那個楚姓書生火冒三丈,“你怕不怕我,跟我打不打你,沒關系。”
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,之所以拖延這么久時間,可不是陳平安為了抖摟威風,而是他要先確定養劍葫內那兩位小祖宗的意思。
這會決定他應該怎么打這場架。
本名小酆都的飛劍初一,當初在泥瓶巷祖宅現身,如一條小小的白虹掛在空中,雖然劍身纖細,但是充滿了堂堂正正的磅礴氣勢,鋒芒畢露,沒有任何的遮遮掩掩。
而與楊老頭以物換物的飛劍十五,則要氣勢稍異,飛劍神意更偏向于幽靜,在養劍葫內的動靜,也都是驟然而停驟然飛掠,來去匆匆,極其迅捷,每次都會在養劍葫內壁處緊急懸停,只差絲毫就要撞上,跟初一在養劍葫內的四處亂撞,瘋狂碰壁,截然不同。
所以陳平安大致斷定,小酆都,或者說被他擅自取名為初一的白虹飛劍,比十五更加鋒利,且更為堅固,但是缺陷也很明顯,就是劍速慢,且不容易被陳平安完全掌控,所以會導致每次出劍,不夠精準。若是僵持不下的膠著局勢,尤其是略占上風的大好形勢下,大可以讓初一露面,一頓亂撞,反正不怕磕壞碰壞,但是戰況險峻的情形下,還是需要溫順且疾速的十五來幫助一擊致命,用以一錘定音。
本命飛劍當然很強大,這可是天下劍修夢寐以求的立身之本,一旦僥幸擁有,更是珍若性命的心頭好,也是讓其余百家練氣士無比頭疼的存在。可是任意一把本命飛劍,都有兩個問題,一是得來不易,煉劍所需的天材地寶,不計其數,二是以殺力驚人著稱于世,不出氣府就有一種無言的震懾力,但是一旦出竅殺敵,只要出現丁點兒損耗,例如劍刃崩出缺口、劍身浮現裂縫等等,修養一把殘缺受損的本命劍,又是一樁天大的開銷。
所以才會有一句諺語流傳山上,富也劍修,窮也劍修,一夜之間傾家蕩產也是劍修。
這就是陳平安先喊初一出戰的原因所在,擔心十五首次正式登場殺敵,然后就飛快落幕。
雙方各有各的堅持,既然談不攏,就只能見真章了。
真身為古樹精魅的楚姓書生,伸出一根手指,敲了敲熠熠生輝的胸前護心鏡,“你的拳頭不是很硬嗎,來,盡管朝這里打,這副價值三千雪花錢的珍稀甲丸,是古榆國皇家的地字號庫藏,姓陳的,打碎了算你本事!”
陳平安哪里會跟他客氣。
腳尖一點,地磚竟是瞬間碎裂,足可見前沖勢頭之迅猛。
古話說樹挪死人挪活,不是沒有道理的,樹精書生雖然是五境練氣士,體魄不弱,但確實不精通輾轉騰挪和近身廝殺,所以這才花了巨大代價攫取甲丸,當做關鍵時刻的保命符。
楚姓書生,先天身軀堅韌,加上寶甲覆身,聚氣凝神,好整以暇地迎接少年出拳。
一拳過后,勢大力沉,以至于護心鏡凹陷寸余,楚姓書生整個人倒飛出去,撞在古宅最外邊的院墻之上,但是這次再無半點狼狽姿態,倒是背后的墻體轟然碎裂,露出驚世駭俗的一幕瘆人場景,墻內不是磚石,而是糾纏盤踞的樹根,正在緩緩蠕動。
楚姓書生拍了拍肩頭塵土,譏諷笑道:“就這點能耐啦?若無一顆六境英雄膽,哪怕楚某人從頭到尾站著不動,任由你打上百拳千拳,陳公子想要一鼓作氣打碎甲丸,還是很難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