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袍老蛟瞇起眼。</p>
少年背后木匣其中一把劍，帶給他不小的威脅感覺。</p>
一張顛倒乾坤的陸沉敕令，一堆驪珠洞天蛇膽石，一對山水印，一支“下筆有神”的毛筆，一枚品相不錯的養劍葫蘆，而且還姓陳。</p>
金袍老蛟心中愈發確定自己適時收手，是明智之舉。</p>
可惜可惜，這種家伙，若是方才一劍打殺了，才是最無后患的。至于之后引發的種種波折，他完全不怕。</p>
比拼修為境界，他這位偽圣，尚且不敢有任何托大，可若是比拼靠山，他還真不覺得自己輸給任何人。</p>
老蛟看到那位傷了本命元神的舟子老漢，站在少年身后，滿臉戒備，他笑道：“放心，那張斬鎖符，面子很大，我的膽子，只能支撐我出手一次。”</p>
老蛟收回視線，重新望向陳平安，“你既然有蛇膽石，為何不一開始就說？又何須有此一戰，傷了雙方和氣？”</p>
陳平安反問道：“你是在開玩笑，還是認真的？”</p>
金袍老蛟臉色陰沉。</p>
舟子老漢冷笑道：“當時情景，你勝券在握，殺人奪寶還來不及，還會跟一個少年坐下來好好談生意？”</p>
金袍老蛟不理會金丹老漢的冷嘲熱諷，死死盯住少年，“太聰明了，活不長久。”</p>
陳平安轉頭道：“老前輩，你先回桂花島，我有些話要單獨跟這畜……跟這條老蛟前輩說。”</p>
老舟子搖搖頭，沉聲道：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，陳平安，你還年輕，大道修行，這些挫折，現在福禍還難說，不用難以釋懷……”</p>
不知是否錯覺，老漢總覺得眼前少年，好像一直沉浸在那道符箓的神意之中，遲遲沒有從中拔出。</p>
陳平安笑了笑，“老前輩，我心里有數。”</p>
陳平安想要拱手抱拳，以示謝意，可是只抬起了右手，寫字的左手整條胳膊都彎不起來，陳平安便以右手握拳，輕輕敲打心口，“我稍后回到桂花島，請老前輩喝酒。”</p>
老人猶豫了一下，點點頭，返回相鄰那條小舟，緩緩駛向桂花島。</p>
在老舟子遠離后，陳平安一拍養劍葫，初一十五各自懸停在少年肩頭，然后再次祭出那枚水印。</p>
金色老蛟笑道：“怎么，要跟我拼命？”</p>
陳平安咧咧嘴，“跟某些家伙講話，拳頭不硬，再好的道理都聽不進去。先前那道斬鎖符，就是明證，由此可見，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這個道理，對你們是管用的。我問一個問題，范家和桂夫人跟你訂了什么規矩，可以讓你理直氣壯地殺掉兩千多人？”</p>
老蛟有些不耐煩，陰沉道：“覺得這個規矩不合理？”</p>
他有無無意地輕輕跺腳，隔絕了此地與外邊的聯系。</p>
然后笑道：“那你有沒有想過，我們蛟龍之屬，蛟龍溝這一脈，被流徙之初，到扎根此地，你知道中途死了多少條性命嗎？這么多年來，又被儒家圣人訂立的那些狗屁規矩，枉死多少條性命嗎？”</p>
陳平安反問道：“你覺得儒家的規矩不對，跟你訂立的規矩對不對，有關系嗎？退一步說，即便真是圣人做的不對，你就可以跟著犯錯？再說了，你有本事，去跟儒家圣人吵架也好，打架也罷，遷怒于桂花島渡船，算什么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