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道童興致缺缺,搖頭道:“不賭,你這么個爛賭鬼,賭品之差,在倒懸山能排進前三甲,我跟你賭,賭輸了,我肯定給你東西,賭贏了,肯定拿不到東西。賭什么賭,不賭。”</p>
漢子意態蕭索,“我這輩子算是沒啥盼頭了,就連當個賭鬼,都不能排第一。”</p>
小道童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,笑哈哈道:“你算好的了,瞧瞧敬劍閣里頭那兩把破劍,你再回頭看看自己,路過此地的各方人士,不論是劍氣長城還是浩然天下的,誰不對你畢恭畢敬?在他們看來,你這位活著的大劍仙放個屁都是香的。”</p>
抱劍漢子沒有惱火,自嘲道:“這么說來,我在這兒看門,確實不該有什么怨言。”</p>
小道童放下書籍,雙手抱住后腦勺,仰頭望向天幕。</p>
漢子喃喃道:“對于市井百姓而言,離家一百年后,家鄉差不多就該變成故鄉了,對于練氣士,一千年怎么也算,那我們這撥一萬年往上的刑徒流民呢?”</p>
小道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。</p>
回答不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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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懸山夜幕深沉,大門那一邊,烈日高懸。</p>
同樣有兩人坐鎮門口,還是劍氣長城和倒懸山各一人。</p>
一名灰衣老劍修正在正大光明地淬煉本命飛劍,旁邊站著一位懸佩法刀的中年道姑。</p>
道姑皺眉道:“寧丫頭私自去往倒懸山,不合規矩,到時候大天君問責下來,我就實話實說了。”</p>
老劍修點頭道:“照實說便是,由我擔著。”</p>
遠處走來一群少年少女,俱是劍氣長城鼎鼎大名的寵兒。</p>
雖然幾乎人人出身煊赫,都可謂天之驕子,但是在最近的這場大戰之中,不到三年之間,這撥孩子已經出征三次,朋友也少了兩人,一位綽號小蟈蟈的少年,是戰死在城頭以南的沙場上,一位是歷練完成,返回儒家學宮。</p>
俊美少年,腰間懸佩兩把長劍,一把有鞘,經書,一把無鞘,名云紋。</p>
一個胖子少年,天生一副笑臉,卻殺氣最重,腰間佩劍紫電。</p>
一位獨臂少女,背著一把不合身的大劍鎮嶽。</p>
一位面容丑陋、滿是疤痕的黝黑少年,佩劍紅妝。</p>
老劍修看到這幫兔崽子,沒個好臉色,繼續煉劍。</p>
倒是跟劍氣長城各大家族沒有半點淵源的師刀道姑,有些由衷的笑臉,招呼諸位孩子。</p>
說這些家伙是孩子,也只是他們的個子和年齡,其實他們每個人的錦繡前程,未來的成就高度,幾乎整座劍氣長城都看得到。尤其是當他們走上城頭、再走下城頭去往南方的戰場,親身經歷過一場場廝殺,其實已經贏得足夠的敬重。</p>
劍氣長城,不管你姓什么,都需要趕赴戰場。</p>
當然也會有些區別,就在于護陣劍師的修為境界,貧窮門戶的少年少女劍修,只能老老實實接受劍氣長城安排的劍師,而那些大姓家族的子弟,早期出征,身邊肯定會有人秘密跟隨,多是暫時沒有任務在身的強大扈從,不過除非身陷必死境地,這些人不會輕易出手相助。</p>
劍氣長城以北,這塊土壤,一寸一寸都浸透著從古至今、代代傳承的劍氣。</p>
以南,則一寸一寸都滲透著祖祖輩輩的鮮血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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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撥人性情各異,胖子糾纏著師刀道姑,模仿某人說著蹩腳的葷話,結果反而被那位倒懸山道姑說成呆頭鵝,獨臂少女使勁盯著老劍修的煉劍手法,俊美少年一臉不悅,黝黑少年則木木然望向那道大門,聽說咫尺之遙,就是另外一座天下了,而且在那邊,日月都只有一個,那邊的風景,山清水秀,少年實在無法想象什么叫山清水秀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