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離宴席還有半個時辰,今天白天兩人四處閑逛,大小街道,各處水井,桓氏祠堂,演武場,飛鷹堡的行刑臺等地,都走了一遍。
陸臺觀察了家家戶戶大門上的各式門神,陳平安則偶爾會蹲下身,默默捻起一小撮土壤,放入嘴中嚼著。
回到院子后,陳平安突然想起一事,“何管事讓我們進入飛鷹堡,尤其是將我們安排在這里,是不是有他的私心?”
陸臺點點頭,“驅狼吞虎之計,多半是飛鷹堡已經走投無路,死馬當活馬醫。說不得今晚宴席上,我們若是撕破臉皮,問責此事,飛鷹堡就要開誠布公,無外乎道歉賠罪,然后砸錢給咱們,要我們幫飛鷹堡渡過難關。”
陳平安嘆了口氣,若是他們倆道行低微,敵不過那些游魂蕩鬼,是不是昨晚在那座宅子暴斃,死了就死了?兩條爛草席一卷,讓人丟出飛鷹堡了事?
陸臺好似看穿陳平安的心事,笑道:“在感慨江湖險惡?那你有沒有想過,可能飛鷹堡與那何崖都有難言之隱,聽過他們訴苦之后,說不定你就會義憤填膺,奮然挺身。”
陳平安搖搖頭,輕聲道:“事有先后,對錯分大小,順序不可亂,之后才是權衡輕重,界定善惡,最終選擇如何去做一件事。”
陸臺笑道:“聽著簡單,做起來可不容易。”
陳平安嗯了一聲,“難得很。”
沒過多久,桓常桓淑兄妹二人,聯袂而至,今天桓淑換了一身暖黃色的衣裳,亭亭玉立。桓常還是那般妝扮,只是摘掉了那張牛角弓。
在這之前,陸臺詢問陳平安,要不要給飛鷹堡和桓淑一個驚喜,不等陸臺說完,陳平安黑著臉,一拍養劍葫,陸臺立即住嘴,雙手合十,作求饒狀。
遠處高樓欄桿處,一位心情不錯的婦人容光煥發,笑意溫柔,昨夜聽女兒說了些閨房話,說有位外鄉的翩翩佳公子,今兒要和朋友一起登門拜訪,要她這個當娘親的幫著掌掌眼。
婦人覺得有趣,便答應下來。
至于早年那樁有些兒戲的娃娃親,別說是飛鷹堡不再當真,對方更希望根本沒這么回事,省得被落魄不堪的飛鷹堡拖累。
賢淑婦人一想到將來有一天,女兒就要跟她這個娘親一樣,在歲月最好的時候,穿上最漂亮的鮮紅嫁衣,嫁給最喜歡的心上人,婦人既欣慰,又難免有些失落。
婦人眼眶通紅,便微微低頭,掏出一方繡花帕巾,輕輕擦拭眼角。
婦人并不自知,飛鷹堡也無人看穿,她那張七竅流血的臉龐,出現了不計其數的裂紋,縱橫交錯,就像一只將碎未碎的瓷器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