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狗不擋道!”
一個大嗓門響起,落魄書生被人一腳踹了個東倒西歪,三名腰間挎刀的男子,先后大踏步走入大堂。
為首一人,身材壯實,大冬天時節,還要故意露出一些胸膛肌肉,坐在了陳平安左邊的長凳上,漢子手底下兩人熟門熟路去拎了酒和碗過來,兩人坐一張長凳,一張桌子,瞬間坐滿了。壯漢偏偏不要一位年輕刀客遞過來的白碗,搶過婦人身前那只酒碗,倒了碗青梅酒,酒水四濺,一口喝完,抹了把嘴,突然他一手捂住肚子,滿臉惶恐,一手顫抖著指向婦人,顫聲道:“這酒不對勁……酒里有毒……”
桌對面兩個年輕人頓時按住刀柄,臉色微白。
婦人沒好氣道:“馬平,你腦子里有屎吧?是不是今兒午飯吃屎吃多了,剛好屎里有毒,然后把你腦子給吃壞了?”
佩刀漢子嘿嘿一笑,恢復正常臉色,“開個玩笑而已,咋還罵上人呢。”
身邊兩個年輕同僚,嚇得趕緊喝酒壓驚。
漢子瞥了眼礙事的陳平安,“小子,何方人氏?通關文牒拿出來!”
婦人剛要說話,陳平安已經從懷中掏出關牒,輕輕放在那挎刀壯漢桌前。
漢子拿起后,看著上邊鈐印著大大小小、密密麻麻的朱印,嘖嘖道:“印章還真不少,走了這么遠的路?”
陳平安笑著點頭。
漢子看他這副模樣就來氣,見慣了狐兒鎮老百姓們的卑躬屈膝和諂媚笑臉,來了這么個不會溜須拍馬低頭哈腰的,關鍵是模樣還挺俊,就想著找個法子收拾這小子,好教他知道這才是狐兒鎮這一片的地頭蛇,下山虎遇上了他馬平,也要乖乖蹲著,過江龍就老實盤著,沒有別人跟客棧九娘眉來眼去的份兒。
婦人突然問道:“聽說鎮里邊又鬧鬼了?這次是誰魔怔了?”
一說到這樁晦氣事,馬平就沒了興致,將通關文牒丟還給那小白臉,喝了口悶酒,甕聲甕氣道:“真他娘邪性,以往都是禍害外鄉人,這次竟然是小鎮自己人遭了毒手,只有一條胳膊的劉老兒知道吧,開紙錢鋪子的,經常幫人看風水的那個糟老頭,徹底瘋了,就這天氣,大白天不穿衣服,在大街上瞎跑,還說自己太熱,哥幾個只好把他鎖了起來,沒過幾天就一屋子屎尿,臭氣熏天,今兒才清醒一點,總算不念叨那些怪話了,兄弟們這不就想著趕緊過來,跟九娘你討要幾碗青梅酒,壯一壯陽氣,沖一沖晦氣。”
婦人皺眉道:“這可咋整?上次你們從郡城重金請來的大師,不是給了你們一摞神仙符箓嗎?你當是怎么跟我吹牛來著,說是‘一張符來,萬鬼退避’?”
壯漢轉頭往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濃痰,“狗屁的大師,就是個騙子,老子也給坑慘了,韓捕頭這段時間沒給我穿小鞋。”
馬平吐出一口濁氣,擠出笑臉,伸手就要去摸婦人的小手兒,婦人不動聲色縮回手,沒讓他得逞,馬平笑瞇瞇道:“九娘啊,你覺得我這個人咋樣?多少算是個狐兒鎮有頭有臉的人吧?掙錢不少,家世清白,還練過武,有一身使不完的氣力,你就不心動?九娘啊,可別抹不下臉,你馬大哥不是那種古板的人,不在乎你那些過往。”
婦人呵呵一笑。
之后幾次借著酒醉的幌子,想要揩油,都給婦人躲過,馬平和兩位同僚捕快要了一桌子菜,喝得七葷八素,吃得滿嘴流油,看樣子是明擺著打秋風來了,最后竟然還賴著不走,三人去了樓上睡覺,說是明兒再回狐兒鎮。
陳平安早早坐到了隔壁桌子,婦人在小瘸子收拾的時候,坐在陳平安旁邊,長呼出一口氣,像是有些乏了,苦笑道:“這個馬平是狐兒鎮的捕頭,他家世世代代做這個行當,跟官府衙門沾著點邊而已,那么個屁大地方,所謂的官老爺,官帽子最大的,也不過是個不入清流的芝麻官。其余都是些胥吏,算不得官,可一個個架子比天大。”
裴錢聽到了外邊的動靜,輕輕打開屋門,蹲下身,腦袋鉆在二樓欄桿間隙里頭,偷偷摸摸望著下邊那倆家伙,結果好不容易才拔出來,一路小跑下樓梯,剛靠近酒桌,就聽到婦人在跟陳平安抱怨官場上的小鬼難纏,說那些捕快經常來客棧混吃喝,她只能花錢買個平安,不然還能咋樣。
裴錢偷著樂呵,嘴巴咧開,忍了半天,最后實在是憋不住了,捧腹大笑,“花錢買平安,買個平安……哎呦,不行了,我要笑死了,肚子疼……”
陳平安站起身,來到裴錢身邊,“疼不疼了?”
被扯住耳朵的裴錢,立即停下笑聲,可憐兮兮道:“肚子不疼了,耳朵疼……”
婦人一頭霧水,不知
(本章未完,請翻頁)
道那個賊兮兮的枯瘦小女孩在笑什么。
陳平安跟婦人道別,一路扯著裴錢的耳朵,往樓梯口走去,裴錢歪著腦袋墊著腳跟,嚷嚷著不敢了。
走上樓梯就松開了裴錢的耳朵,到了房間門口,轉身對裴錢吩咐道:“不許隨便外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