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郎君:“閉嘴。”
老人開心得很,“得令!回頭見面,咱們哥倆好好聊。”
如果桐葉洲第二大仙家門派的玉圭宗子弟在這邊,看到自家老宗主如此諂媚不要臉的一面,估計能夠把眼珠子瞪出來,丟在地上撿都撿不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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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過幾天,就是大年三十了。
這天晚上,吃過了飯,裴錢幫著朱斂收拾過了桌子,抄完了書,去前邊鋪子找陳平安。
陳平安已經將范峻茂“押注”的那壺酒,倒入了養劍葫,一天至多能喝兩三口,多了不行,反而傷身傷神。
世間事皆是如此,過猶不及,惜福與貪福,只在一念之間。
陳平安剛喝完一口小煉之酒,臉色微紅,裴錢在柜臺那一邊,踮起腳跟,始終安安靜靜,瞪大眼睛看著陳平安喝酒。
陳平安放下養劍葫,隨口問道:“想不想念藕花福地?”
裴錢搖頭。
陳平安笑問道:“也不想念爹娘嗎?”
裴錢猶豫了一下,還是搖頭。
她問道:“你有沒有生氣?”
陳平安沒有給出是或不是,而是問道:“為什么不想呢?”
裴錢神色寧靜,撇撇嘴道:“就是不太愿意想唄。”
見陳平安好像還是沒有生氣。
枯瘦小女孩趴在柜臺上,啪一下將那張符箓貼在自己額頭,沉默了很久,才緩緩說道:“家鄉遭了難,逃難那會兒,我娘親是餓死在路上的,是我爹帶著我到了南苑國京城外邊。一路上,我娘親給我爹逼著去找別的男人,為了換幾口吃的,一開始我娘親不愿意,就被我爹扯住頭發往死里打,我那會兒只知道哭,想要攔一下,就給我爹也打倒在地上了,他是男人,力氣大嘛,后來娘親換來了吃的,我爹吃最多,我娘親少些,我最少。有一次,我半夜里醒過來,發現我娘親偷偷跑出去,背著我,一個人吃著一個黑乎乎的饅頭,我就回去睡覺啦。后來,娘親好像生了病,爹不管,一開始還背著趕路,后來有天爹跟我說,娘親餓死了。再后來,我爹找到了人,卻沒能把我賣出去,他就讓我去偷別人的東西,給人打了好幾次,他就罵我笨,就這么一路走啊走啊,走到了京城外邊,我爹福氣好些,城外有錢人開了粥鋪,也有白白的大饅頭,我爹吃得快,還是怎么的,好像是給饅頭吃撐吃死的,我就那么看著,不知道為什么,就只有一個念頭,不知道到了下邊,爹還趕不趕得上娘親,能不能做個伴兒。”
陳平安身體前傾,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,“早點睡覺。”
裴錢笑了笑,唉了一聲,蹦蹦跳跳去睡覺了,還瞎嚷嚷著“我有符箓,妖魔鬼怪,快快離開!”
陳平安獨自坐在那里。
在那天之后,陳平安對裴錢越來越嚴厲,甚至會每天坐在裴錢身邊,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抄書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