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常劍修幾乎都是窮光蛋,不是沒有理由的。
就算是阿良,當年行走中土神洲的江湖,在去往倒懸山之前,還欠了一大屁股債,雖說不是全部用來養劍,主要是每次出手,事后就需要掏錢幫那些可憐兮兮的宗門修補山頭,這份開銷,占了大頭。可劍修最難攢錢,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了。原因既簡單,也不簡單,簡單是唯有劍一物需要燒錢,根本不用分心和貪心其它法寶,不簡單的,是這一件東西,就已經比其他練氣士難養了,練氣士實在手頭沒錢,最少還可以拿出某些家底售賣換錢,拆東墻補西墻,提高某一件適合當下修行的法寶仙兵品秩,劍修賣什么?自己的本命飛劍?
裴錢雖然吃不住開筋拔骨開關節的苦,可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練武的,只要是不挨痛的那種,她就愿意。
比如今天就在跟小白請教武學,老魏不愛扯這些,被她煩的不行,跑去屋子里,一卷被子悶頭睡覺了,氣得裴錢提著行山杖戳被褥,老魏也不管,鼾聲如雷。
裴錢只好退而求其次,跟關系第二好的盧白象討教學問了。
盧白象便走到院子里,想了想,開始模仿陳平安的六步走樁,別有韻味,十分寫意。
一邊走一邊轉頭對裴錢笑道:“教拳不教步,教步打師傅。這是極好的拳理根本。我們四人當中,只說架子,是朱斂撐得最開,攏得最密,最符合收放自如這個說法。”
六步走樁之后,一拳輕輕遞出,砰然作響,盧白象繼續道:“八面撐勁,才能半睡半醒,一有動靜,毛發如戟拳罡震。”
盧白象一記鞭腿,飄然落地后,“人之脊柱如天地龍脈,故而有武學中有校大龍一說,并不算高深,但是極其關鍵,脊柱節節貫穿,如蛟龍晃軀,瞬間發力,一口純粹真氣驟然流轉氣府經脈數百里,甚至千里之遙,催動全身皮肉筋骨血,每次出手自然勢大力沉。”
朱斂坐在檐下板凳上,正看著一本某些描寫肥瘦得當、油而不膩的才子佳人小說,聽聞盧白象稱贊自己的言語后,樂呵一笑。
盧白象耐心極好,笑問道:“能大致聽得明白嗎?如果不懂,我可以掰碎了與你細說。”
裴錢使勁點頭,“都聽懂了,可是我不想學走路。”
盧白象笑道:“不先學會走路,以后怎么跑,怎么飛?”
裴錢瞥了眼盧白象腰間那把狹刀停雪,“可我就想學最厲害的劍術,實在不行,刀法也可以。”
盧白象轉頭望向已經悄然坐在長凳上的陳平安,無奈道:“我沒轍了。”
裴錢看到陳平安后,如耗子見貓,立即改口正色道:“那就先學走路好了!”
朱斂嘖嘖道:“鐵骨錚錚墻頭草,見風使舵賠錢貨。”
裴錢手持行山杖怒道:“不要以為自己做的飯菜好吃,就了不起啊!有本事出來一戰!”
朱斂哎呦喂一聲,合上書本,彎著腰站起身,“我就不信邪了,今兒非跟你切磋切磋,不然你不知道我在灰塵藥鋪,是廚子里頭最能打的一個。”
裴錢半點不懼,“好,我們開始比抄書!”
朱斂坐回小板凳,繼續看書。
陳平安沒理睬這些打打鬧鬧。
在這些事情上,陳平安從不約束裴錢。
陳平安笑著站起身,難得有些閑情逸致,便一步輕飄飄跨入了院子中央。
臉色還是不太好,可陳平安精神氣在這一刻,卻不差。
腳下以六步走樁緩緩而行,手上卻是神人擂鼓式的拳架。
走樁拳架,與境界修為無關。
若說拳意給人的感覺,便是自然而然四字而已。
裴錢則只覺得同樣的走樁,在陳平安認真起來后,哪怕是只是看著,就覺得舒服。
朱斂抬起頭,滿臉驚嘆笑道:“意思有點重啊。”
盧白象點頭道:“我遠遠不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