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收腳轉身走回大殿內,彩繪神像蕩漾起一層金光,然后從神像中走出一位身披金甲的中年武將,落在大殿內。
這位青鸞國地方上的武圣人抱拳笑道:“此事多虧仙師的那位學生出手相助,才讓我們文武兩廟逃過一劫,不知仙師能否給我們一個報答的機會?仙師若有所需,只管開口,只要我們兩廟力所能及,絕不敢推脫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這次出手,是我那學生一人的意思,與我沒有關系,武圣人不必謝我。我這次不過是恰好路過,多有叨擾。”
武圣人無奈道:“我倒是想要多些叨擾。”
陳平安無言以對。
神道香火,最是神妙。
陳平安本就無事,干脆挑了張蒲團坐下,武圣人設下一些障眼法禁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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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以防驚嚇到凡人,亦是落座。
陳平安詢問了些關于文武兩廟的淵源和禮制,也問了些有關文膽的事情,這個問題,夾雜在絮亂問題當中,并不突兀。
武圣人知無不言,一一作答。
陳平安得償所愿,起身道謝告辭,武圣人只是送到了大殿門口,在那位年輕仙師漸行漸遠后,金身本尊便返回泥塑神像當中棲息。
一襲白衣的年輕人走在街道上,走過綠意蔥蔥的樹木,走過趴在地上曬日頭的黃狗,走過歡聲笑語的孩子,年輕人喃喃自語,碎碎念叨。
“你這個年紀,總有做不到,或是努力做了,也做不好的事情。有什么關系呢,沒關系的。”
“可做得不好,與做錯,是兩回事。歲數小,犯了錯不用怕,可這不是知錯不改的理由。”
“如果你有明事理的爹娘,犯了錯,會打你罵你。如果上了學塾,先生夫子會拿戒尺、板子抽你的手心。小寶瓶有齊先生,有大哥李希圣。曹晴朗有爹娘,如今又上了學塾。你都沒有。沒關系,我來教。”
“可怎么教才是對你最好的?跟你這么大歲數的時候,就沒有人教過我。”
那個外鄉年輕人走過字寫得很一般的春聯,繪畫粗劣的門神。
他沒有著急返回客棧。
陳平安突然想起一事,拐入一條僻靜巷弄,從咫尺物玉牌當中取出一張黃紙符箓,正是住著彩衣國枯骨艷鬼的那張,在去往倒懸山的那艘桂花島上,桂姨和金丹老劍修馬致,幫著他和女鬼訂立了一樁契約。只是陳平安早先吃過一位嫁衣女鬼的大苦頭,對于作祟陰物之流,天生不喜,離開桂花島到如今,就一直沒有給女鬼現身的機會。
此刻她重見天日后,一時間有些不適,站在陰影中,亭亭玉立,卻又陰氣森森。
她身穿一襲衣袖寬大的華美彩衣,雙手藏在袖中,但是陳平安知道,除了那張艷美的臉龐,這頭女鬼的脖頸之下皆是白骨。
她施了個萬福,露出兩截雪白的……枯骨手腕,姿態嬌柔道:“奴婢見過主人。”
陳平安有些難以啟齒,便猶豫不決。
簽訂契約之時,陳平安才得知這頭女鬼真名為石柔。
陳平安一邊留心著附近是否有人路過,一邊在肚子里醞釀措辭。
她笑道:“主人可是需要奴婢做些不太干凈的事情?主人無需猶豫,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事。”
陳平安嘆了口氣,搖頭道:“不是要你做那些見不得光的腌臜勾當,你是女子,我想問些你們擅長的事情。”
枯骨女鬼瞇起眼,“哦?敢問主人,可是男女之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