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這天又有渡船懸停、飛舟撒網出去一座仙家府邸走“獨木橋”的時候,連陳平安都忍不住笑罵了一句咱們真是上了艘賊船。
那座仙家門派,在寶瓶洲只是三流,但是在兩座山峰之間,打造了一條長達十數里的獨木橋,常年高出云海,風景是不錯,只是收錢也不含糊,走一趟要花費足足三顆雪花錢。據說當年那位蜂尾渡上五境野修,曾在此走過獨木橋,剛好看到旭日東升的那一幕,靈犀所致,悟道破境,正是在這里躋身的金丹地仙,正是跨出這一步,才有了以后以一介野修低賤身份、傲立于寶瓶洲之巔的大成就。
陳平安仍是乖乖掏了十二顆雪花錢。
裴錢一開始想著來來回回跑他個七八趟,只是一位有幸上山在仙家修行的妙齡婢女,笑著提醒眾人,這座獨木橋,有個講究,不能走回頭路。
讓裴錢懊惱得直跺腳,又虧錢了不是?!
說是獨木橋,其實并不狹窄難行。
當年那位蜂尾渡野修那條所走之橋,確實破破爛爛。
后來給山門砸鍋賣鐵,修出了現今規模,寬闊穩固不說,還重修得無比精致秀美。
此后渡船繞過了戰火如荼的寶瓶洲中部,繞出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圈。
以至于渡船腳下版圖,地底下正是那條陳平安曾經坐船南下的走龍道。
那一次,陳平安與張山峰和徐遠霞分別,獨自南下。
這一次,身邊跟著裴錢、朱斂和石柔。
這段在渡船上的時日,陳平安除了練習拳樁,不得不分出半數光陰,入定坐忘內視,汲取靈氣,溫養那座“水府”。
越是涉足修行一途越久,對于腳踏練氣、習武兩條船的后遺癥,感觸越深,陳平安大致得出一個結論,這條路,會在陳平安躋身武道第七境、練氣士洞府境后,有一個短暫的紅利路程,但是再往后,尤其是本命物煉制完畢、最終某天結成金丹后,兩者沖突就會越來越無法調和,使得武道攀登處處坎坷,進階元嬰更是難上加難。
不過這些都是將來事。
當下拳還是要打,天地靈氣還是要竭盡全力去汲取和淬煉。
陳平安將那最入門的六步走樁,在劍氣長城打完一百萬拳后,從離開倒懸山到桐葉洲,再到藕花福地,再到大泉王朝、青虎宮和寶瓶洲最南端的老龍城,到如今從東南方青鸞國去往北部大隋,又大概打了將近四十萬拳。
在青衣渡船遠去后。
小暑時節,已經步入了上蒸下煮的酷暑時分,有三位老者登山來到這架獨木橋。
游人稀疏。
除了在獨木橋兩端收錢的山門女子,橋上幾乎看不到客人。
一位身材矮小、身穿麻衣的老人,長得很有匪氣,個子最矮,但是氣勢最足,他一巴掌拍在一位同行老者的肩頭,“姓荀的,愣著作甚,掏錢啊!”
那荀姓老者,正忙著跟那位妙齡女子詢問此處風景有何獨到之處,給按住肩頭后,立即很狗腿地掏出九顆雪花錢,當那冤大頭。
而這位掏腰包的老人,正是朱斂嘴里的荀老前輩,在老龍城灰塵藥鋪,贈送了朱斂好幾本神仙打架的才子佳人小說。
朱斂是很佩服這位前輩的學識的,學問做得很是精深了。
之后隋右邊便是去往這位老人所在的桐葉洲玉圭宗,在桐葉宗杜懋飛升失敗后,元氣大傷,玉圭宗如今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一洲執牛耳者。
剩余一位相貌平平的老人,欲言又止,想要勸說一下這位大大咧咧的至交老友,人家荀老前輩好心好意跨洲拜訪你,你從頭到尾一點好臉色都不給,算怎么回事?真當這位前輩是你那無敵神拳幫的晚輩子弟了?何況這次如果不是荀老前輩出手相助,那杜懋遺落人間最大的那塊琉璃金身碎塊,自己又豈能順利拿到手。
退一萬步講,荀淵,終究是桐葉洲的仙人境大修士,更是玉圭宗的老宗主!你一個跌回元嬰境的家伙,哪來的底氣每天對這位前輩吆五喝六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