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所相信的道理,沒有什么親疏有別。那么當你身邊最在乎、最親近的人,犯了大錯,滔天大錯,可那個人好像也有自己的一些個理由,這時候你陳平安該怎么辦?你陳平安一直堅持的道理,還管不管用?我很好奇,我很期待。”
“還是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文人筆札上,或是所謂的警示名言上邊,找幾個自己想要的道理?”
崔瀺瞇起眼,“你我可以拭目以待。”
崔東山冷笑道:“好一個君子可以欺之以方。”
崔瀺自顧自說道:“當年小鎮那場考驗,對陳平安來說,其實外物誘惑居多,不夠純粹,所以我們才會輸得那么慘。歸根結底,還是我小覷了一個陋巷少年。既然他能夠被齊靜春選中,我,我們當初就該更加謹慎。于是當下這場考驗,只問本心。”
崔東山根本不是被崔瀺蒙在鼓里,被那個老王八蛋在背后陰險算計,事實上,每一步,崔瀺都會跟崔東山直直白白說清楚。
越是這樣,崔東山越覺得自己是在束手待斃。
所以當陳平安和畫卷四人到達青鸞國后,崔東山終于坐不住了,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,淪為老王八蛋的附庸。
所以他很突兀地出現在了那座靜謐祥和的小村莊。
在那之后,一直到陳平安到達山崖書院。
崔東山有過兩次小小的作弊。
一次是同樣“自然而然”借助青鸞國的佛道之辯,說及了法家學問,那次分別,他崔東山偷偷交給裴錢的那只錦囊,里邊紙條上,寫了一句話。
第二次是重逢于山崖書院,勸說陳平安多讀三教百家的那十幾本“正經”,真正用意,是偷偷摸摸推薦給陳平安的那幾本佛家正經。
欲破此局,已是奢望,那么退一萬步說,讓先生陳平安好歹保住自身道心,崔東山知道自己是在竭力掙扎,給出了兩種可能性。
一為法家,對錯是非,一斷于法,無親疏之別。
一為佛家,因果之說,眾生皆苦,昨日種種因,今日種種果。前生種種因,今生種種果。那些無辜人的今日橫禍,乃是前世罪業纏身,“理”當如此。
其實崔東山的作弊,還有更加隱蔽的一次。
就在山崖書院的那棟院子里,是最巧妙的一次。
這會兒,崔瀺看著湖面上,那艘緩緩靠近岸邊渡口的青峽島樓船,微笑道:“你兩次作弊,我可以假裝看不見,我以大勢壓你,你難免會不服氣,所以讓你兩子又如何?”
崔東山笑瞇瞇道:“你這老王八蛋,真是闊綽人的口氣,我喜歡,我喜歡!不然再讓我一子,事不過三嘛,如何?”
崔瀺望著那艘樓船,“我不是已經讓了嘛,只是說出口,怕你這個小崽子臉上掛不住而已。”
崔東山臉色難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