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重潤問了一個在書簡湖最不該問的問題,“我能相信陳先生的人品嗎?”
陳平安搖頭又點頭,緩緩道:“別相信我的人品,但是比起你們書簡湖野修一貫的買賣風格,比如喜好翻臉不認人、擅長黑吃黑的種種行徑,跟我陳平安做生意,肯定要稍微好一些,稍微好點。”
劉重潤苦笑道:“就憑著陳先生從未以勢壓人,在渡口岸邊吃了那么多次閉門羹,也未有過半點惱羞成怒,我就愿意相信陳先生的人品。”
陳平安喝了口茶水,望向劉重潤,“是珠釵島的潛在劫難過大,已經超出了劉島主的承受范圍,所以不得不賭一賭我的人品吧?”
被人一語道破心中的小算盤,劉重潤有些神色尷尬。
陳平安問道:“是知道了我的大致來歷,想要搬遷去往龍泉郡西邊大山?”
陳平安自顧自說道:“珠釵島修士稀少,明面上的地仙更是只有劉島主一人而已,去了靈氣充沛的大驪龍泉郡,既可憑借一兩座不大的山頭,就可以扎根下來,又算投靠了宋氏,從書簡湖抽身離開不說,還可以借此遠離戰火如荼的寶瓶洲中部,朱熒王朝即便打贏了戰爭,想要去大驪找劉島主的麻煩,自是鞭長莫及……”
一開始劉重潤聽得仔細,不愿錯過一個字,可聽到后來,劉重潤臉上浮現幾分羞惱怒意,狠狠瞪著陳平安。
陳平安有些奇怪,“怎么了?”
劉重潤望向這個棉衣長袍的年輕男人,死死看著他的眼睛,似乎想要從他眼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,然后她就會翻臉,對他下逐客令。
劉重潤沒能看出端倪,忍了忍,可到底是沒能忍住,“陳平安!你真沒有聽說過朱熒王朝與我故國的一樁恩怨秘史?”
陳平安皺眉道:“我對劉島主所知一切,大半是朱弦府馬遠致說給我聽的,多是劉島主早年的風光事跡,并不曾聽說太多與朱熒王朝的恩怨,只知道鬼修馬遠致對朱熒王朝極其仇視,幾次離開書簡湖,都是秘密潛入朱熒王朝邊境,成功襲殺數位邊關將領,成為朱熒王朝多樁懸案,這些都是馬遠致的手筆。但是這里邊,到底藏著什么心結,我確是不知。”
陳平安問道:“劉島主,在忌憚某個朱熒王朝的權勢大人物?并且涉及到了劉島主故國覆滅的緣由?”
劉重潤摔出手中那只茶杯,砸在地上,砰然碎裂。
這位身世充滿了傳奇色彩的豐腴美人,她深呼吸一口氣,看到對面年輕人依舊神色如常,劉重潤哀嘆一聲,自嘲道:“不好意思,是我修心不夠,在陳先生面前失態了。”
陳平安擺擺手,示意無妨。
劉重潤緩緩道:“朱熒王朝一位老不死的地仙劍修,當年他使節出訪我國京城,你能想象嗎,在他的異國他鄉,我劉重潤還是只差了一身龍袍一張椅子的堂堂君主,差點給他闖入宮內凌辱了,從皇宮禁衛再到朝廷供奉,竟是沒有一人膽敢阻攔,他沒能得逞,但是他在慢悠悠穿上褲子的時候,還故意聳動下體,撂下一句話,說要我遲早明白什么叫鞭長可及,什么叫胯下一條長鞭,可以橫跨兩國京城。當年我們被滅國,此人剛好在閉關中,不然估計陳先生你是在書簡湖喝不上這頓茶水了。可是如今此人,已經是朱熒王朝權傾一方的封疆大吏,是一座藩屬國的太上皇,不湊巧,與石毫國差不多,該死不死的,剛好毗鄰書簡湖!”
陳平安默不作聲。
劉重潤一咬牙,下定決心,她微微抬起臀部,挺起胸膛,沉聲道:“只要陳先生答應龍泉郡山頭入手和珠釵島火速遷徙一事,劉重潤愿意自薦枕席!就在今天,只要陳平安喜歡,甚至可以在此時此地!”
她那視線坦蕩蕩。
陳平安眼神寂然,古井不波。
然后他問了一句比拒絕她、更為大煞風景的言語,“為何不找劉志茂或是劉老成?”
劉重潤臉色黯然些許,隨即眼神中再度恢復昂揚斗志,冷笑道:“找了劉志茂,等他玩膩了,肯定轉手就會將我賣給朱熒王朝。至于宮柳島劉老祖,我估計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吧。而且即便劉老成愿意見我,我只要敢開這個口,估計就要被他一巴掌拍成一攤爛肉了。”
陳平安問道:“劉島主可曾有過喜歡的男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