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加快步伐,越走越快。
最后終于開始六步走樁,已經足足三年放下撼山譜三個拳樁沒有練習,略微生疏。
依照崔姓老人的行家說法,如今陳平安的身體狀況,有好有壞,好的是武夫體魄,在書簡湖沉寂三年,根本底子,依舊無礙。北俱蘆洲的火龍真人,凌空三次“指點”,裨益極多,不然估計陳平安真要走著進入青峽島,躺著離開書簡湖。
只是修道一途,可謂命途多舛。碎去那顆金身文膽后,后遺癥極大,當初打造五行之屬的本命物,作為重建長生橋的關鍵,
品秩越高,戚戚相關,崩壞之后,那就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重。這一點,類似崔姓老人所說一次次親眼目睹的劍仙風采,會在陳平安心境上戳出了一個個大窟窿,碎后重建,難上加難。所以趕緊煉化第三件本命物,就成了燃眉之急。
所以崔東山在留在竹樓的那封密信上,改變了初衷,建議陳平安這位先生,五行之土的本命物,還是選取當初陳平安已經放棄的大驪新五岳土壤,崔東山并未細說緣由,只說讓先生信他一次。作為大驪“國師”,一旦吞并整座寶瓶洲,成為大驪一國之地,選取哪五座山頭作為新五岳,自然是早就胸有成竹,例如大驪本土龍泉郡,披云山晉升為北岳,整座大驪,知曉此事之人,連同先帝宋正醇在內,當年不過一手之數。
中岳正是朱熒王朝的舊中岳,不但如此,那尊迫于大勢,不得不改換門庭的山岳大神,依舊得以維持祠廟金身,百尺竿頭更進一步,成為一洲中岳。作為回報,這位“原封不動”的神祇,必須幫助大驪宋氏,穩固新河山的山水氣運,任何轄境之內的修士,既可以受到中岳的庇護,但是也必須受到中岳的約束,不然,就別怪大驪鐵騎翻臉不認人,連它的金身一起收拾。
墨家豪俠許弱,親自負責此事,坐鎮山岳祠廟附近。
屆時阮邛也會離開龍泉郡,去往新西岳山頭,與風雪廟相距不算太遠。新西岳,名為甘州山,一直不在當地五岳之類,此次算是一步登天。
而一撥大驪頭等供奉,皆是金丹、元嬰這類地仙修士,會去往名為磧山的那座新東岳,一同巡視邊境,防止在各地負隅頑抗的亡國修士,滲入其中,不惜性命,也要破壞當地山水。
至于南岳,范峻茂,會是那邊的山岳正神。
關于大驪新南岳的選址,崔東山賣了一個關子,說先生可以拭目以待,到時候就會明白何謂“積土成山”了。
所以崔東山在信上坦言,他會借此機會,早早從其余新四岳的山根上刨土,讀書人的事,能叫偷嗎?再說了,即便先生最終仍是不愿選取山岳五色壤,作為下一件本命物,一籮筐一籮筐的珍稀土壤,最少也該裝滿一件方寸物,這就是好大一筆小暑錢,趁著如今看管不嚴,不要白不要,至于北岳魏檗那邊,反正先生你與他是穿一條褲子的,客氣作甚?
陳平安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那座氣度森嚴的江神廟。
此處香火不斷太旺盛,比不得埋河水神廟,大半夜還有千余香客在外等候,苦等入廟燒香,畢竟龍泉郡一帶,百姓還是少,等到龍泉由郡升州,大驪朝廷不斷移民來此,到時候完全可以想象這座大驪江神廟的熱鬧場景。
陳平安猶豫了一下,步入其中,古柏郁郁,多是從西邊大山移植而來。
到了主殿那邊,陳平安跨過門檻,抬頭望向那座彩繪泥塑神像,高四丈,栩栩如生,彩帶縈繞,似要飛升。
金身神像的高矮,很大程度就意味著一位神祇,在一國朝廷內的山水譜牒位次的前后。
像先前陳平安路過的那座祠廟,神像高不過一丈余。
陳平安知道此間密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