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珊瑚啞口無言。
真正的純粹武夫,可沒有這等美事。
山上的修道之人,才會有這些羨煞旁人的無理機緣,所以才會如此盛氣凌人,一個比一個鼻孔朝天,小覷江湖。
便是她爹這般氣度的大英雄,提及那些紅塵外的神仙中人,也頗有怨言。
韓元學的幼稚言語,楚夫人聽得有趣,這個韓氏閨女,沒有半點可取之處,唯一的本事,就是命好,傻人有傻福,先是投了個好胎,然后還有韓元善這么個哥哥,最后嫁了個好丈夫,真是人比人氣死人,于是楚夫人眼神游移,瞥了眼聚精會神望向那處戰場的韓元學,真是怎么看怎么惹人心里不痛快,這位婦人便琢磨著是不是給這個小娘們找點小苦頭吃,當然得拿捏好火候,得是讓韓元學啞巴吃黃連的那種,不然給韓元善知道了,膽敢陷害他妹妹,非要扒掉她這個“元配夫人”的一層皮。
楚夫人哈欠不斷,瞥了眼那些江湖豪杰,嘴角翹起,喃喃道:“真是容易咬鉤的蠢魚兒,一個個送錢來了。夫君,如我這般持家有道的良配,提著燈籠也難找啊。”
雙方陣營也不見那年輕游俠如何出手,三枝箭矢就給他握在了手中。
橫刀山莊馬錄的箭術,那是出了名的梳水國一絕,聽聞大驪蠻子當中就有某位沙場武將,曾經希望王毅然能夠割愛,讓馬錄投身軍伍,只是不知為何,馬錄依舊留在了刀莊,放棄了唾手可得的一樁潑天富貴。
一名輕騎頭領高高抬臂,制止了麾下武卒蓄勢待發的下一輪攢射,因為毫無意義,當一位純粹武夫躋身江湖宗師境界后,除非己方兵力足夠眾多,不然就是處處添油,處處失利。這位精騎頭目轉過頭去,卻不是看馬錄,而是兩位不起眼的木訥老者,那是梳水國朝廷按照大驪鐵騎規制設立的隨軍修士,有著實打實的官身品秩,一位是陪同楚夫人離京南下的扈從,一位是郡守府的修士,相較于橫刀山莊的馬錄,這兩尊才是真神。
其中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修士,這一路騎馬,好像骨頭隨時都會散架,驟然間氣勢如爆竹炸開,腰間長劍顫鳴不已。
與車隊“隔岸”對峙的江湖眾人當中,一位身材高挑、面容姣好的女子滿臉絕望,顫聲道:“是那山上的劍仙!”
只見那人不可貌相的老人輕輕一夾馬腹,不著急讓劍出鞘,錚錚而鳴,震懾人心。
老者策馬緩緩向前,死死盯住那個頭戴斗笠的青衫劍客,“老夫知道你不是什么劍水山莊楚越意,速速滾開,饒你不死。”
陳平安微笑道:“神仙下了山,那就入鄉隨俗,好好說人話。”
老者哈哈大笑,“著急投胎?”
一個小小梳水國的江湖,能有幾斤幾兩?
若是松溪國蘇瑯和劍水山莊宋雨燒親至,他還愿意敬重幾分,眼前這么個年輕后生,強也強得有數,也就只夠他一指彈開,只是既然對方不領情,那就怪不得他出劍了。只要不是劍水山莊子弟,那就沒了保命符,殺了也是白殺。楚大將軍私底下與他說過,此次南下,不可與宋雨燒和劍水山莊起沖突,至于其他,江湖宗師也好,四處撿漏的過路野修也罷,殺得劍鋒起卷,都算軍功。
陳平安轉過頭,對那些江湖擺擺手,耐著性子說道:“走吧,想必你們也看出來,這里已經不是你們能摻和的了。我還是那些話,以后再要行俠仗義,誅殺什么楚黨,是不是會殃及無辜,你們多半不愿意多想一想,那就奉勸你們別扯上劍水山莊,江湖道義還是要講一講的,不是自認占了道德大義,就可以事事隨心。”
那位始終騎馬緩行的修行老者,已經越過騎隊,距離那青衫劍客已經不足三十步,嗤笑道:“這些江湖爬蟲想走,也得能走才行,老夫點頭了嗎?知不知道這些家伙,他們一顆頭顱能換多少銀子?給你小子幫忙打暈的那個,就最少能值三顆雪花錢。那個眼力不錯,曉得敬稱老夫為劍仙的女子,你總該認得出來吧,不知道多少江湖兒郎,做夢都想著成為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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屁股底下的那匹馬,給她騎上一騎,這個小寡婦,丈夫是位所謂的大英雄,僅憑一己之力,親手殺死過大驪兩位隨軍修士,故而男人死后,她這個小寡婦,在你們梳水國極有威望,估摸著她怎么都該值個一顆小暑錢。”
陳平安聽著那老人的絮絮叨叨,輕輕握拳,深深呼吸,悄然壓下心中那股急于出拳出劍的煩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