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經披掛上一副神人承露甲的佩刀男子,回望城隍廟那邊。
杜俞不明白,打死都不明白。
為何那位最會算計得失和人心的前輩,要如此沖動。
幾萬、十數萬條凡夫俗子的性命,怎么跟前輩你一位劍仙的修為、性命,相提并論?!
這句大逆不道的言語,就算是那位前輩現在站在自己眼前,他杜俞也敢大聲喊出,哪怕被一巴掌打個半死,甚至又被拘押魂魄牢籠中,他杜俞都要問上一問。
這一天夜幕中。
云海下沉,如天地碰撞。
除了蒼筠湖龍宮與黑釉山涼亭兩處的修士,在范巍然和葉酣分別付出代價,能夠以掌觀山河的神通,得以看到最后一幕,其余所有鳥獸散去的山上練氣士,看到的東西,還不如隨駕城內那些注定一輩子庸庸碌碌的市井中人。
可哪怕是范巍然與身邊晏清,葉酣和身旁的何露,也只能夠看到在離地百丈、距云百丈的狹窄天地間。
有一位青衫客御劍,出拳不停而已。
在云海依舊緩緩下沉至距離隨駕城百丈之后。
范巍然和葉酣幾乎同時撤去了神通,皆臉色微白。
最后一幕,是一道金色劍光從人間起,仿佛從南向北,瞬間劃開了整座云海。
在那之后,一郡之地,唯有雷鳴之聲,劍光縈繞云海中,夾雜有稍縱即逝的一陣陣符箓寶光。
當天地終于歸于寂靜,籠罩整座隨駕城的云海緩緩消散。
在隨駕城城中那座官府牢獄之中,有一抹漆黑遠勝夜幕的古怪劍光,破土而出,拉出一條極其纖長的沖天黑線,然后飛掠離去。
黑釉山涼亭中的葉酣,和蒼筠湖龍宮中的范巍然又是心有靈犀,同時發號施令,準備爭奪那件終于出世的異寶。
數以千百計的各方譜牒仙師,試圖撿漏的野修,依附練氣士的江湖武夫,如雨后春筍一般涌現,追逐那道黑線。
然后黑線在飛掠出百余里后,驀然被一只小猴兒吞入腹中,被一位老者將其藏在袖中,開始逃遁。
一場追殺和亂戰,就此拉開序幕。
唯有一位不起眼的鬼斧宮修士,飛奔向隨駕城。
只見整座隨駕城,連同城墻在內,所有高過七丈的建筑,都已經像是被一刀削平。
這位披掛雪白甲胄的男子掠上城頭,猶豫了一下,最終還是沒有立即入城,沿著城頭走了一圈,視野所及,城隍廟那邊好像已經淪為一片廢墟,許多富貴門戶的高樓傾塌在地,隨駕城內,吵吵鬧鬧,夾雜著無數喊聲哭聲,此起彼伏,幾乎家家戶戶都點了燈,大概隨駕城從建城第一天起,就沒有哪個夜晚,無論窮富人家都不約而同地點燈照明,能夠如此亮如白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