矮小老頭摸著腦袋,望著那年輕人頭上的那支玉簪子,眼神復雜,輕輕嘆息,他先前所謂的真是可惜了,是說那個膽敢真正逆天行事的讀書人。
他還是有些忍不住,揮袖造就一方小天地,然后問道:“你是寶瓶洲那人的弟子?”
年輕人轉頭卻無言。
嵇岳神色淡然,雙手負后,沉聲道:“別給自己先生丟臉。”
那人欲言又止,卻只是點點頭。
嵇岳依舊沒有撤去禁制,突然笑道:“有機會告訴你那位左師伯,他劍術……其實沒那么高,當年是我大意了,境界也不高,才扛不住他一劍。”
那個年輕人臉色古怪。
嵇岳揮手道:“提醒你一句,最好收起那支簪子,藏好了,雖說我當年近水樓臺,稍微見過南邊那場變故的一點端倪,才會覺得有些眼熟,即便如此,不湊近細看,連我都察覺不到古怪,但是萬一呢?可不是所有劍修,都像我這樣不屑欺負晚輩的,如今留在北俱蘆洲的狗屁劍仙,只要被他們認出了你身份,多半是按耐不住要出劍的,至于宰了你,會不會惹來你那位左師伯登岸北俱蘆洲,對于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元嬰、玉璞境崽子而言,那只是一件人生快意事,當真半點不怕死的,這就是我們北俱蘆洲的風氣了,好也不好。”
年輕人轉身問道:“當年率先出海出劍的北俱蘆洲劍修,正是老先生?為何我翻閱了許多山水邸報,只有種種猜測,都無明確記載?”
嵇岳氣笑道:“那些地老鼠似的耳報神,就算知道了是我嵇岳,他們敢指名道姓嗎?你看看后邊三位劍仙,又有誰知道?對了,以后下山歷練,還是要小心些,就像今夜這般小心。你永遠不知道一群螻蟻傀儡后邊的牽線之人,到底是何方神圣。說句難聽的,杜熒之流看待林殊,你看待杜熒,我看待你,又有誰知道,有無人在看我嵇岳?多少山上的修道之人,死了都沒能死個明白,更別提山下了。疑難雜癥皆可醫,唯有蠢字,無藥可救。”
年輕人抱拳道:“老先生教誨,晚輩記住了。”
嵇岳擺擺手,一閃而逝。
陳平安遠離崢嶸峰,繼續獨自游歷。
江湖就是這樣,不知道會遇到什么風雨。
進入梅雨時節。
陳平安干脆就繞過了大篆王朝,去往了一座臨海的藩屬國。
山崖棧道之上,大雨滂沱,陳平安燃起一堆篝火,怔怔望向外邊的雨幕,一下雨,天地間的暑氣便清減許多。
雨霖霖,聲聲慢,柳依依,荷圓圓。山青青,路迢迢,念去去,思悠悠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