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方對坐在長椅上,江風陣陣,隋景澄手持行山杖,站在水榭外,沒有入內。
齊景龍解釋道:“我有個朋友,叫陸拙,是灑掃山莊王鈍老前輩的弟子,寄了一封信給我,說我可能與你會聊得來,我便趕來碰碰運氣。”
陳平安摘了斗笠放在一旁,點點頭,“你與那位女冠在砥礪山一場架,是怎么打起來的?我覺得你們兩個應該投緣,哪怕沒有成為朋友,可怎么都不應該有一場生死之戰。”
齊景龍笑道:“誤會罷了。她遇到了一撥山下為惡的修道之人,想要殺個干凈,我覺得有人罪不至死,就攔阻了一下,然后就有了這么一場砥礪山約戰,其實是小事,只不過小事再小,在我跟她之間,都不愿意后退半步,就莫名其妙有了大道之爭的雛形,無可奈何。”
齊景龍問道:“怎么,先生與她是朋友?”
陳平安點點頭,“曾經在在一座福地歷練。”
齊景龍玩笑道:“先生不會為朋友強出頭,打我一頓吧?”
陳平安笑了笑,搖搖頭道:“誰說朋友就一定一輩子都在做對事。”
哪怕是極為敬重的宋雨燒前輩,當年在破敗寺廟,不一樣也會以“殺了一百山精鬼魅,最多冤枉一位,這都不出劍難道留著禍害”為理由,想要一劍斬殺那頭狐魅?
陳平安當時就出手阻攔了,還擋了宋老前輩一劍。
至于書簡湖的顧璨,就更不用去說了。
很多的道理,會讓人內心安定,但是也會有很多的道理,會讓人負重蹣跚。
水榭之外,又有了下雨的跡象,江面之上霧蒙蒙一片。
齊景龍說是不喝酒只喝茶,不過是個借口,因為他從無方寸物和咫尺物,故而每次下山,唯有一口本命飛劍相伴而已。
陳平安見他不愿喝酒,也就覺得是自己的勸酒功夫,火候不夠,沒有強求人家破例。
齊景龍望向河面,微笑道:“冥冥細雨來,云霧密難開。”
陳平安喝著酒,轉頭望去,“總會雨后天晴的。”
齊景龍點了點頭,只是抬起頭,“可是就怕變天啊。”
陳平安微笑道:“小小水榭,就有兩個,說不定加上水榭之外,便是三人,更何況天大地大,怕什么。”
齊景龍正襟危坐,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,這會兒眼睛一亮,伸出手來,“拿酒來!”
陳平安丟過去一壺酒,盤腿而坐,笑容燦爛道:“這一壺酒,就當預祝劉先生破境躋身上五境了。”
“與她在砥礪山一戰,收獲極大,確實有些希望。”
齊景龍也學那人盤腿而坐,抿了一口酒,皺眉不已,“果然不喝酒是對的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等你再喝過了幾壺酒,還不愛喝,就算我輸。”
齊景龍搖頭不已,倒是又喝了兩小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