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看就是自己開山大弟子的手筆,字跡隨他這個師父,工工整整的,顯然落筆的時候很用心了。
陳平安先將密信收入袖中。
李源就要告辭,畢竟那人說過,陳先生在此地要清凈修行,不許有人打攪。
南薰水殿神靈巡游至此,登岸片刻,其實李源都有些心虛。只是想著這位年輕人在撐傘散步,應該不屬于“清修”之列吧?
沈霖一走,鳧水島上空很快恢復了雨幕。
陳平安撐起傘,李源笑道:“陳先生不用管我。”
陳平安欲言又止,自己很快打消了一些個詢問的念頭。
知不知道那位沈夫人在龍宮洞天的大致座位高低,意義何在?當真需要拎起一條線的線頭嗎?
好像不用如此。
李源身上難以掩飾的遲暮老態,這位南薰水殿娘娘金身的瀕臨破碎邊緣,他陳平安初來駕到,拎起了一兩條深埋水中的脈絡線頭,知道了事實,若是契合或者違背自己的某些道理,是不是就要管上一管?在許多身外事,可知可不知的時候,偏偏要去自尋煩惱,是不是修道之人全然不顧身外事的另外一個極端?
陳平安覺得自己只要捋清楚了這條根本脈絡,對己而言,就是一場大修心。
如此一想,其實陳平安會羨慕那些一開始就“問道之心”極其堅定的人。
如果不論善惡是非,只說本心。
比如一眼就相中那本《云上瑯瑯書》的林守一。
以及那個目的明確、行事果決的少女朱鹿。
李源問道:“陳先生,似乎有些疑慮?”
這是廢話。
一個沒有疑慮憂愁的修行之人,是絕對不會吃飽了撐著,一下雨就出門撐傘散步的,而且還會走走停停,心神不定,偶爾還會多拿一根行山杖,像是在在地上或寫字或畫符。
陳平安笑道:“等待家鄉回信,有些心急,沒有什么。”
李源便不再多問半句。
陳平安與李源分別,回到宅邸,收起油紙傘斜靠門外,大雨還沒有停歇。
輕輕震散身上雨水痕跡,進了屋子落座后,打開信封,里邊分兩封信。
朱斂仔細回復落魄山近況,以及龍泉郡周邊的形勢。
裴錢在信上只聊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。
其實拿到這封回信的第一時間,陳平安就已經知道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