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霖就那么一直以大禮伏地,久久沒有絲毫動靜。
直到李源大搖大擺走入避暑行宮,來到涼亭這邊,沈霖這才緩緩起身,恍若隔世。
李源腰間懸配那塊“三尺甘霖”玉牌,挺起胸膛,走路帶風,進了涼亭,朝那個好似失魂落魄的水神娘娘擠眉弄眼,用手指點了點腰間那塊玉牌。
瞅瞅,這是啥?
沈霖對李源的動作,視而不見,她猶豫了一下,一屁股坐在長椅上,依舊神色恍惚,喃喃道:“李源,我可能要當濟瀆靈源公了,你信嗎?”
李源好像挨了火龍真人一記五雷轟頂,呆若木雞了許久,然后驀然抱頭哀嚎起來,一個后仰倒地,躺在地上,手腳亂揮,“為啥不是我啊,已經沒了幾千年的靈源公啊,大瀆公侯,咋就不是任勞任怨的李源我啊。”
沈霖雖然是心神失守,才說了此事,不過她不后悔泄露天機,水正李源遲早都是要知道的,與其藏藏掖掖,到時候讓李源更加崩潰,還不如開門見山,早早道破。
不然雙方心結更大。
李源挺尸一般,僵硬不動。
沈霖有些無奈。
李源抽了抽鼻子,臉上總算有了點生氣,悶悶道:“恭喜沈夫人榮登靈源公之位。”
沈霖笑道:“以后再來南薰水殿逛蕩,少逗弄這邊的隨侍女官。”
李源又開始雙腳亂蹬,大聲道:“就不,偏不!”
李源徹底消停下來,可憐兮兮道:“我要去求老真人,賣給我一大罐后悔藥,吃撐死我算了。”
沈霖柔聲笑道:“濟瀆封正一事,也沒作準呢。”
李源轉過頭,使勁摩挲著地面,眼神癡呆,委屈道:“你就可勁兒往我傷口上撒鹽吧。”
沈霖怔怔出神,感激火龍真人,也感恩那位客客氣氣、禮數周到的年輕人。
李源突然一個蹦跳站起身,竟是直接破開了龍宮洞天的天幕,進入大瀆水中,去追那個沒良心的陳先生了。
大瀆之畔。
陳平安正在掬水洗臉。
突然探出一顆腦袋,由于太過無聲無息,陳平安差點就要出拳。
看到了是李源后,才斂了驟然間如洪水傾瀉的滿身拳意,笑問道:“怎么來了?”
李源來到岸上,笑問道:“陳先生累不累,我幫你背竹箱吧?揉揉肩膀敲敲背兒?”
陳平安有些頭皮發麻,苦笑道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李源蹲下身,一把抱住陳平安的腿,干嚎道:“陳先生要不要水丹啊?需要的話,我這兒有兩瓶,擱我這兒就是個累贅啊……”
他娘的李大爺還要臉干啥?今兒就不要臉了!
沈霖當她的靈源公便是,濟瀆按律是還可以有一位龍亭侯的,雖說品秩是差了點,可其實龍亭侯不歸濟瀆首神靈源公管轄,只是龍亭侯的掌管水域,稍遜靈源公而已,井水不犯河水,一東一西,共管濟瀆。
陳平安只得蹲下身,無奈道:“再這樣,我可就走了啊。”
李源松開手,坐在地上,輕聲問道:“陳先生,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誰啊?”
陳平安笑道:“你知道的,我肯定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李姑娘是同鄉,某個搗蛋鬼的姐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