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刻,白衣少年已經沒了身影。
宋蘭樵發現自己置身于白霧茫茫之中,周圍沒有任何風景,就如同一座枯死的小天地,視野中盡是讓人倍感心寒的雪白顏色,并且行走時,腳下略顯松軟,卻非世間任何泥土,稍稍加重腳步力道,只能踩出一圈圈漣漪。
他小心翼翼開始徒步行走,一炷香后,開始御風,一個時辰后,宋蘭樵還是祭出法寶,再顧不得什么禮數不禮數,開始傾瀉寶光,狂轟亂砸,始終無法改變這座小天地絲毫,一年后,宋蘭樵盤腿而坐,面容枯槁,束手待斃。
剎那之間,宋蘭樵抬起頭,見到了一顆巨大的頭顱,少年臉龐,明明帶著笑意,卻眼神冷漠,他緩緩抬起手臂。
宋蘭樵頭皮發麻,原來自己一直在對方雪白大袖之上打轉?
心神憔悴的宋蘭樵下一刻,發現自己就站在渡船廊道中,不遠處那少年雙手籠袖,笑瞇瞇望向自己。
劫后余生的宋蘭樵,差點熱淚盈眶。
崔東山微笑道:“先生讓我送一程,我便自作主張,稍稍多送了些路程。蘭樵啊,事后可千萬別在我家先生那邊告刁狀,不然下次為你送行,就是十年一百年了。到時候是誰腦子有病,可就真不好說嘍。”
宋蘭樵戰戰兢兢道:“謝過前輩提點。”
崔東山問道:“習慣了春露圃的靈氣盎然,又習慣了渡船之上的稀薄靈氣,為何在無法之地,便不習慣了?”
宋蘭樵怔住。
崔東山與之擦肩而過,拍了拍宋蘭樵肩膀,語重心長道:“蘭樵啊,修心稀爛,金丹紙糊啊。”
宋蘭樵緩緩轉身,作揖拜謝,這一次心悅誠服,“前輩教誨,讓晚輩如撥迷障見月暈,尚未真正得見明月,卻也裨益無窮。”
崔東山置若罔聞,敲了敲房門,“先生,要不要幫你拿些瓜果茶水過來?”
宋蘭樵看著那張少年面容的側臉,老人有那恍若隔世的錯覺。
陳平安打開門,一把按住崔東山腦袋,輕輕壓下去,轉頭對宋蘭樵問道:“宋前輩,我這弟子是不是對你不敬?”
宋蘭樵不知是喪心病狂,還是福至心靈,說了一句以往打死都不敢說的話,“實不相瞞,苦不堪言。”
陳平安笑著點頭,“知道了。”
白衣少年被一把攥住耳朵,嗷嗷叫著給陳平安扯入屋子。
猶然有罵聲傳出:“狗日的宋蘭樵,沒良心的玩意兒,你給大爺等著……先生,我是好心好意幫著蘭樵兄弟修行啊,真沒有搞鬼戲弄他……先生,我錯了!”
宋蘭樵抖了抖袖子,大步離去。
舒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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骸骨灘渡口停船,宋蘭樵干脆就沒露面,讓人代為送行,自己找了個挑不出毛病的借口,早早消失了。
崔東山用手心摩挲著下巴,左右張望。
兩人下了船,一起去往披麻宗木衣山。
崔東山開始訴苦告狀,“先生,竺泉見我第一面,就說先生從未提及過學生,假裝不認識我,把我給我傷心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