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右仍然沒有松開劍柄。
老秀才笑道:“行了,多大事兒。”
陳清都出現在茅屋門口,笑問道:“你就這么打算賴著不走了?”
老秀才嘆了口氣,“我就算想久留,也沒法子辦到啊,喝過了酒,我立即卷鋪蓋滾蛋。”
這就是天地壓勝。
當初陸沉從青冥天下去往浩然天下,再去驪珠洞天,也不輕松,會處處收到大道壓制。
陳清都笑著提醒道:“咱們這邊,可沒有文圣先生的鋪蓋。順手牽羊的勾當,勸你別做。”
老秀才恍然道:“也對,也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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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打仗的劍氣長城,其實也很安詳,也會有高門府第外邊的車水馬龍,小街陋巷里邊的雞鳴犬吠。
只不過這里沒有文武廟城隍閣,沒有張貼門神、春聯的習慣,也沒有上墳祭祖的風俗。
而那條稀爛不堪的大街,正在翻修填補,匠人們忙忙碌碌,那個最大的罪魁禍首,就坐在一座雜貨鋪門口的板凳上,曬著日頭。
寧姚在和疊嶂閑聊,生意冷清,很一般。
陳平安見疊嶂好像半點不著急,他都有些著急。
只是雙方到底才見過幾次面而已,陳平安不好輕易開口。心愛女子身邊的女子,尤其要注意分寸。
一個屁大孩子摸摸索索湊近,握拳擦了一下鼻子,裝起膽子問道:“你叫陳平安對不對?”
陳平安笑問道:“干嘛,找我打架?”
孩子嚇得后退了幾步,仍是不愿意離開,問道:“你教不教拳法,我可以給你錢。”
陳平安搖頭道:“不教。”
孩子堅持道:“你要是嫌錢少,我可以欠賬,以后學了拳殺了妖掙了錢,一次次補上。反正你本事高,拳頭那么大,我不敢欠錢不還。”
陳平安雙手籠袖,肩背松垮,懶洋洋問道:“學拳做什么,不該是練劍嗎?”
孩子懊惱道:“我不是先天劍胚,練劍沒出息,也沒人愿意教我,疊嶂姐姐都嫌棄我資質不好,非要我去當個磚瓦匠,白給她看了幾個月的鋪子了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習武學拳一事,跟練劍差不多,都很耗錢,也講資質,你還是當個磚瓦匠吧。”
孩子蹲在原地,興許是早就猜到是這么個結果,打量著那個聽說來自浩然天下的青衫年輕人,你說話這么難聽可就別我不客氣了啊,于是說道:“你長得也不咋地,寧姐姐干嘛要喜歡你。”
陳平安有些樂呵,問道:“喜歡人,只看長相啊。”
孩子反問道:“不然咧?”
陳平安笑道:“我長得也不難看啊。”
孩子蹲那兒,搖搖頭,嘆了口氣。
陳平安便有些受傷,自己相貌比那陳三秋、龐元濟是有些不如,可怎么也與“難看”不沾邊,抬起手掌,用手心摸索著下巴的胡渣子,應該是沒刮胡子的關系。
有這個膽大孩子牽頭,四周就鬧哄哄多出了一大幫同齡人,也有些少年,以及更遠處的少女。
看著那個一口氣打了四場架的外鄉人,一雙雙大大小小的眼睛里邊,裝滿了好奇。
浩然天下是楊柳依依的春季,劍氣長城這邊就會是秋風肅殺時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