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右以劍氣隔絕出一座小天地,然后一邊喝酒,一邊看書。
將那本書放在身前城頭上,心意一動,劍氣便會翻書。
左右不知不覺喝完了壺中酒,轉頭望向天幕,先生離別處。
先生自從成為人間最落魄的儒家圣賢后,始終笑容依舊,左右卻知道,那不是真開懷,弟子流散,漂泊不定,先生在愧疚。
唯有見到那個架子比天大、如今才愿意認他做先生的小師弟后,先生哪怕笑容不多,言語不多,哪怕已經分別,此刻注定正在笑開顏。
那個陳平安可能不清楚,若是他到了劍氣長城,聽說自己身在城頭之后,便要匆匆忙忙趕來自己跟前,稱呼大師兄。
自己才會失望。
小齊怎么會選中這么一個小師弟?
若是悄悄在家鄉建造了祖師堂,懸掛了先生畫像,便要主動與自己邀功言語一番,自己更會失望。
先生為何要選中這么一位關門弟子?
若是覺得左右此人劍術不低,便要學劍。
左右就會最失望。
自己為何要承認這么一位師弟?
但是都沒有。
那就是左右心中期待百年的那個小師弟了。
甚至比自己最早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小師弟形象,還要更好些。
當年蛟龍溝一別,他左右曾有言語未曾說出口,是希望陳平安能夠去做一件事。
不曾想,陳平安不但做了,而且做得很好。
走過三洲,看遍山河。
所以左右看過了書上內容,才明白先生為何故意將此書留給自己。
所以此時此刻,左右覺得早先在那店鋪門口,自己那句別別扭扭的“還好”,會不會讓小師弟感到傷心?
若是當時先生在場,估計又要打人了吧。
左右久久沒有收回視線。
天地之道,博厚也,高且明也,悠也久也。
惜哉我心之憂,日月逾邁,若弗云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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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左右沒出劍就離開后,陳平安松了口氣,說不緊張那是自欺欺人,趕忙收拾了椅凳放回鋪子,自己就坐在門檻上,等著寧姚和疊嶂返回。
左右來時,悄無聲息,去時卻沒有刻意掩飾劍氣蹤跡。
所以劍氣長城那邊的大半劍仙,應該都清楚左右這趟離開城頭的動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