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名叫朱枚的少女,冷笑道:“原來不光是賣酒的酒鬼,還是個賭棍,文圣老先生,真是瞎了眼,才找到你這么個關門弟子!”
陳平安微笑道:“喝酒,賭錢,殺妖,確實不值一提,都是你們中土神洲修士眼中,很不入流的事情。”
這句話一說出口,陳三秋那邊一個個鬧哄哄大聲喝彩,拍桌子敲筷子。
朱枚被噎的不行。
而且內心深處還有些畏懼,就好像自己莫名其妙置身于一座陌生的小天地。
因為陳平安雖然離著那些劍氣長城的大小劍修有些遠,但好像這個名不副實的文圣小弟子,與他身后那些劍修,遙遙呼應。
陳平安笑道:“知道我這句話沒道理在何處嗎?就在于喝酒賭錢兩事,在浩然天下,確實不該是讀書人所為,就因為我故意扯上殺妖一事,你便無言以對了,因為你還是個有點良心的中土劍修,誠心覺得殺妖一事,是壯舉。故而才會理虧心虛。其實不用,世間講理,需有個先后,有一說一,大小對錯,不可相互涵蓋抵消,比如你若是先承認了殺妖一事,極對,對了萬年,再來與我講酒鬼賭棍的極其不對,你看我認不認?如何?我文圣一脈,是不是脾氣當真不錯,還愿意講道理?”
少女瞪大眼睛,腦子里一團漿糊,眼前這個青衫酒鬼,怎么說出來的混賬話,好像還真有那么點道理?
可她就是忍不住一陣火大啊。
陳平安最后對那個再沒了笑意的拎酒少年說道:“放心,我不會以四境練氣士的身份,守這第一關。為什么?不是我不想教你做人,教你好好說話,而是我尊敬你們身為中土劍修,卻愿意來劍氣長城走上一遭,好歹愿意親眼看一看那座蠻荒天下。外鄉修士走三關,是公事。你我之間,是私人恩怨,以后再說。”
陳平安走回酒鋪那邊。
有個下筷如飛吃醬菜的漢子喊道:“二掌柜,威風大了,請客喝酒,慶賀慶賀?”
陳平安笑呵呵道:“我拜托諸位劍仙要點臉啊,趕緊收一收你們的劍氣。尤其是你,葉春震,每次喝一壺酒,就要吃我三碟醬菜,真當我不知道?老子忍你很久了。”
那漢子雙指捻起地上那只剩下半碟的醬菜,“還你?”
陳平安啞口無聲。
那漢子洋洋自得,他娘的老子不要臉起來,自己都怕,還怕你二掌柜?再說了,還不是跟你二掌柜學的?
陳平安咳嗽一聲,沒有落座,拍了拍手掌,大聲道:“咱們鋪子是小本買賣,本來打算近期除了醬菜之外,每買一壺酒,再白送一碗陽春面,這就是我打腫臉充胖子了,現在看來,還是算了,反正陽春面也不算什么美食,清湯寡淡的,也就是面條筋道些,蔥花有那么幾粒,再加那么一小碟醬菜倒入其中,筷子那么一攪拌,滋味其實也就湊合。”
葉春震立即就算四周酒鬼眼神如飛劍。
因為誰都知道與二掌柜講理,講不過的。
葉春震一咬牙,“二掌柜,來一壺好酒,五顆雪花錢的!今兒不小心稍稍多吃了些醬菜,有點咸了,喝點好酒,壓一壓。”
“好嘞,葉老哥等著。”
那家伙屁顛屁顛去鋪子拿好酒,不忘轉頭笑道:“過兩天就有陽春面。”
背劍少年蔣觀澄已經被攙扶起身,以劍氣震碎那些拳意罡氣,臉色好轉許多。
朱枚輕聲問道:“嚴律,你沒事吧?”
名叫嚴律的拎酒少年,輕輕搖頭,笑道:“我能有什么事。如果對方借機守關,我才會有事,會被君璧罵死的。”
朱枚輕聲埋怨道:“你也真是,由著蔣觀澄來這邊胡鬧,君璧叮囑過我們的,到了孫劍仙府邸后,不要輕易外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