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三秋轉過頭,望向那個時時刻刻盯著酒客們的少年,喊道:“張嘉貞,給我拿一壺酒,最便宜的!我給錢,但是記得提醒我,記在范大澈頭上。下次喝酒的時候,你問我一聲,范大澈有無還錢。”
張嘉貞使勁點頭,趕緊去鋪子里邊捧來一壺竹海洞天酒。
對于這位陋巷少年而言,陳先生是天上人。
住在那條太象街上的公子哥陳三秋,也是。
如果不是來酒鋪打短工,張嘉貞可能這輩子,都沒有機會與陳三秋說上半句話,更不會被陳三秋記住自己的名字。
張嘉貞長這么大,都還沒去過太象街和玄笏街,一次都沒有。
沒有人攔著,但不光是張嘉貞,其實靈犀巷、妍媸巷這些名字好聽但卻極其貧寒的市井孩子,他們自己就不會想著去那邊走一遍,可能偶爾也會想,卻最終不會壯起膽子真去走一走。
陳平安朝張嘉貞笑了笑,然后指了指范大澈,拎著酒起身走了。
范大澈繼續低頭吃著那碗陽春面。
說實話,如果沒有陳平安最后這句話,范大澈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去寧府。
萬一是客氣話呢?所謂的經常切磋,是怎么個經常?三天一次,一月一次?
寧府大門,是那么容易可以跨過的嗎?
范大澈抬起頭,看著那個大街上那個青衫背影,那人側著頭,看著沿途大小酒樓的楹聯,時不時搖搖頭。
到了寧府,納蘭夜行開的門。
一起走向演武場,納蘭夜行手中拎著那壺酒,笑問道:“自己掏的錢?”
陳平安笑道:“跟董黑炭學來的,喝酒花錢非好漢。”
納蘭夜行爽朗大笑,“等會兒我先喝幾口酒,再出劍,幫著校大龍,便有勁了。”
陳平安笑不出來了。
斬龍崖涼亭那邊,說是回家修行的寧姚,其實一直與白嬤嬤閑聊呢,發現陳平安這么快回來后,老嫗不用自家小姐提醒,就笑呵呵離開了涼亭,然后寧姚便開始修行了。
演武場的芥子小天地之中,納蘭夜行收起了喝了小半的酒壺,開始凌厲出劍。
然后一個納蘭夜行再小心也無用的不小心,陳平安就得躺一旬半個月了。
白嬤嬤匆匆忙忙趕來演武場這邊,納蘭夜行差點嚇得離家出走。
好在陳平安與白嬤嬤解釋自己此次收獲頗豐,這條修行路是對的,而且都不用煮藥,自行療傷本身便是修行。
納蘭夜行不敢胡說八道,實話實說道:“確實如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