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說話不著調、偏能氣死人的黑炭丫頭,是陳平安的開山大弟子。自己其實也算姓劉的唯一嫡傳弟子。
陳平安如今練氣士境界,還遠遠不如姓劉的。
結果他在落魄山那么慘,自己沒了面子,多多少少也會害得姓劉的丟了點面子。
齊景龍輕聲道:“我沒覺得自己的弟子不如人。”
白首漲紅了臉,氣呼呼道:“姓劉的,你少自作多情啊,我如今都沒真心實意把你當師父!”
齊景龍正色道:“與他人爭道,總是輸贏皆有,與己爭勝,只分贏多贏少。那么我們應該如何取舍,白首,你覺得呢?”
少年趴在桌上,哀嘆不已,真羨慕那個皮膚黑心更黑的小丫頭片子,她的師父三天兩頭往外跑,不會在身邊經常嘮叨。
不過這都不算什么。
最可怕的一件事,是那黑炭賠錢貨,臨別之際,竟然賊開心,說她有可能也要去一趟劍氣長城見師父,關鍵要看種夫子何時動身。她也不管白首愿不愿意,直接幫著他做好決定了,下次雙方只文斗,不武斗啊。
白首一想到這個,便窩火糟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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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姚依舊在閉關。
陳平安煉氣之余,就在演武場上,放開手腳,與納蘭夜行捉對廝殺。
沒有范大澈他們在場,傾力出拳出劍的陳平安,芥子小天地之中,那一襲青衫,完全是另外一幅風景。
白嬤嬤如今習慣了在涼亭那邊看著,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家姑爺就是劍氣長城最俊的后生,其次是那百年不出千年沒有的學武奇才。至于修道煉氣一事,急什么,姑爺一看就是個后發制人的,如今不就是五境練氣士了?修行資質不比自家小姐差多少啊。
這天在鋪子不遠處的街巷拐角處,陳平安坐在小板凳上,嗑著瓜子,總算說完了那位喜好飲酒齊劍仙的一段山水故事。
馮康樂覺得有些意猶未盡,便問陳平安關于這位老頭兒劍仙,還有沒有其它的神怪傳奇,陳平安想了想,覺得可以再隨便編撰幾個,便說還有,故事一籮筐,于是起了個頭,說那年輕劍仙夜行至一處老鴉振翅飛的荒郊古寺,點燃篝火,正要痛快飲酒,便遇上了幾位婀娜多姿的女子,帶著陣陣香風,鶯聲笑語,衣袂翩翩,飄入了古寺。年輕劍仙一抬頭,便是皺眉,因為身為修道之人,凝神一望,運轉神通,便瞧見了那些女子身后的一條條狐貍尾巴,于是年輕劍仙便痛飲了一壺酒,緩緩起身。
說到這里,陳平安便打住,來了一句最惹人煩的且聽下回分解。
陳平安去酒鋪依舊沒喝酒,主要是范大澈幾個沒在,其余那些酒鬼賭棍,如今對自己一個個眼神不太善,再想要蹭個一碗半碗的酒水,難了。沒理由啊,我是賣酒給你們喝的,又沒欠你們錢。陳平安蹲路邊,吃了碗陽春面,只是突然覺得有些對不住齊景龍,故事似乎說得不夠精彩,么的法子,自己終究不是真正的說書先生,已經很盡心盡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