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提起養劍葫,喝了一大口酒,悄然說道:“所以雙方比的就是耐心和演技,如果對方這都不敢賭大贏大,真把我逼急了,干脆收了飛劍,喊人來替補上陣。大不了不當這個誘餌。”
戰場之上,到處是殘缺不全的游蕩魂魄,不斷被劍光攪碎,那是另一種哀鴻遍野的慘況。
無形之中,隨著尸骸一次次堆積如山,又一次次被劍仙出劍打得大地低沉,粉碎千百里戰場,不至于任由蠻荒天下陣師穩固土地,隨意疊高戰場,只是那份血腥氣與妖族事后凝聚而成的戾氣,終究是越來越濃郁,哪怕還有劍仙與本命飛劍,早有應對之策,以飛劍的獨門神通,游蕩在戰場之上,盡量洗涮那份殘虐氣息,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,依舊是難以阻擋某種大勢的凝聚,這使得劍修原本看待戰場的清晰視線,逐漸模糊起來。
這就是在爭天時。
反觀蠻荒天下的妖族大軍,沖鋒陷陣,愈發失去理智,更加不懼死,甚至有越來越多的妖族修士,在它們第一步踩在戰場上,就已經有了更加純粹的死志。
所謂的慷慨赴死,不獨是劍氣長城的劍修。
于是那位坐鎮天幕的道家圣人,便從手中那柄雪白麈尾當中拔出一絲,丟向大地,戰場之上,毫無征兆地下了一場滂沱大雨,氣象清新。
立即有一位高坐云海的大妖,好似一位浩然天下的大家閨秀,姿容絕美,雙手手腕上各戴有兩枚玉鐲子,一白一黑,內里光華流轉的兩枚鐲子,并不緊貼肌膚,巧妙懸浮,身上有五彩絲帶緩緩飄搖,一頭飄蕩青絲,同樣被一連串金色圓環看似箍住,實則懸空旋轉。
她從袖中摸出一只古老卷軸,輕輕抖開,繪畫有一條條連綿山脈,大山攢擁,流水鏘然,好似是以仙人神通將山水遷徙、拘押在了畫卷當中,而不是簡簡單單的落筆繪畫而成。
這位身穿丹霞法袍的大妖,笑意盈盈,再取出一方印章,呵了一口本元真氣在印文上,在畫卷上輕輕鈐印下去,印文綻放出霞光萬丈,但是那幅原本青綠山水風格的畫卷,逐漸暗淡起來。
她將那幅畫卷輕輕一推,除了鈐印朱文,留在原地,整幅畫卷瞬間在原地消失。
戰場之空,卻出現了一幅長達千里、寬達百里的恢弘畫卷,不但如此,畫卷靈氣鋪散開來,試圖攔截住那場滂沱大雨。
大雨砸在青綠山水畫卷上。
戰場之上,再無一滴雨水落地。
但是畫卷所繪蠻荒天下的真正山脈處,下起了一場靈氣盎然的雨水。
老道人拂塵一揮,打碎畫卷,畫卷重新凝聚而成,所以先前一絲麈尾所化雨水,又落在了戰場上,然后又被畫卷阻絕,再被老道人以拂塵砸碎畫卷。
當女子身前那印文越來越黯淡無光,最終砰然四碎,她嫣然一笑,“老神仙贈禮豐厚,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當女子再次掏出那枚印章,一道劃破長空的劍光轟然而至,女子手腕上的兩枚黑白鐲子,與束縛青絲的金色圓環,自行掠出,與之相撞,迸射出刺眼的火光,天空下了一場火雨。
女子雖然擋住了那道劍光,卻不得不后撤百余里,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鐲子,還好,只是有些小小的磨損,便不再以畫卷阻攔大雨,繼續遠遠觀戰。
劍氣長城那邊的出劍之人,是那陸芝。
她記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