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子轉了個身,竟是酣睡起來。
若是在浩然天下的九大洲,一位大劍仙,混得再落魄,也不至于就只有這么丁點兒大的立身之地。
小道童繼續看書。
可憐了那位劍仙邵云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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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生意,掙銀子,不分晝夜。
每一顆神仙錢,都被譽為天底下最精粹的靈氣聚攏,但是天底下到底有沒有一顆干凈的神仙錢,難說。
一艘巨大渡船卸貨、換了一大堆劍氣長城的丹坊物資后,便離開了倒懸山渡口。
這是西南扶搖洲大宗門山水窟的跨洲渡船,渡船名字十分鄉土氣,瓦盆。
據說山水窟的開山老祖,起于市井巷弄,只不過發跡之后,一輩子所做之事,就是與過往撇清關系,把山上日子過得宛如人間王侯,唯獨在給聚寶盆的跨洲渡船取名字一事上,現出了原形。
一位渡船元嬰管事站在渡船頂樓的觀景臺那邊,默默掐指算賬,這趟倒懸山往返,最少可以掙七十顆谷雨錢,加上如今扶搖洲山下幾大王朝,打得天昏地暗,若是運作得當,找對買家,翻上一番都不是沒有可能。
山上也因為那幾件應運而生的仙家至寶,光是半仙兵就有三件之多,爭了個頭破血流,已經死了好些個地仙不說,許多上五境的老王八都逐漸浮出水面,如果不是礙于儒家書院的掣肘,這些老神仙只能站在幕后,不然就不只是利用牽線傀儡去較勁這么和和氣氣了。
無論是山上山下,這么耗費家底的打來打去,對于山水窟這些首屈一指的商家宗門而言,都是好事。
瓊林宗有錢,是因為北俱蘆洲劍修如云,使得仙家門派更換極快,大勢一動,神仙錢自然而然就跟著滾走起來。
打算盤打算盤,珠子滾動,就是錢了。
至于皚皚洲劉氏,又是異類,與誰都能做買賣,許多樁買賣,根本已經不是錢財這個范疇了,掏了錢,掙來的,是王朝更迭,是宗字頭仙家豪閥的換人。
最可怕的地方,還在于皚皚洲劉氏與任何人做買賣,最大的宗旨,是先保證對方能掙錢。更可怕的地方,則是這件事情,還真給皚皚洲劉氏做成了,并且成為一條雷打不動的家規,代代傳承下來。
老修士這趟倒懸山之行,收獲頗豐。作為山水窟的跨洲渡船管事之人,得了老祖授意后,先前在那靈芝齋的上等房,約了好幾位扶搖洲、金甲洲的同道中人,打算互通有無,大家一起合伙掙錢,總計八艘跨洲渡船,在利潤一事上下點苦功夫,不然就白白給了劍氣長城晏家、納蘭家族貨比三家、借機壓價的余地,所以大家得商量好,選一處距離倒懸山不遠不近的中轉渡口,先談好價格,各自分了貨物,每一艘渡船專門專賣幾種,再來倒懸山這邊與劍氣長城磨價格。
這只是第一件事,幾乎沒有任何異議,主要是山水窟財大氣粗,對于促成此事,志在必得,愿意保證下一場交易過后,都賺錢了,皆大歡喜,證明此舉可行,以后就按照這個規矩走倒懸山,但是只要虧了誰,山水窟就自己掏錢補償誰。
第二件事,是如今劍氣長城那場仗,打得極其艱難,需要大量的補給,山水窟便帶頭,拋出了一個建議,除了合力打造幾艘新渡船,出錢請那些老祖出山,幫忙開辟出一兩條更加順暢的新路線,打殺掉那些攔路障礙,再幫著坐鎮渡船,以前是錢少,不為所動,現在形勢有變,谷雨錢夠多,這些老祖們哪怕自己瞧不上,可終究人人都有那門派、嫡傳和家眷占據其一,只要各自宗主出面,曉之以理動之以情,還是有希望說動這些老前輩沾染紅塵一二的。
第三件事,比較棘手,晏溟和納蘭彩煥兩位元嬰劍修,都去了城頭那邊,家族事務,暫時交予了家族晚輩,雖說遠遠不如兩位劍氣長城財神爺精明,但是麻煩在于這撥人咬定價格、死守規矩,不答應,雙方那就耗著,雖說誰都清楚劍氣長城肯定耗不過跨洲渡船,但是只要在倒懸山多待個十天半個月,交給倒懸山的那筆神仙錢,可不是小錢。所以不光是山水窟,事實上所有的跨洲渡船,都希望打破僵局。
歷史上,納蘭家族在劍氣長城的大戰期間,不是沒有過與要價要狠了的幾個大洲跨洲渡船撂狠話,愛賣不賣,不賣滾蛋。
就在那幾個洲十多艘渡船管事,個個變成熱鍋上螞蟻的時候,正打算低頭服軟之際,事情突然有了轉機,有一位在扶搖洲渡船上籍籍無名的年輕人,合縱連橫,竟然說服了七洲宗門渡船的所有管事,拼了不掙錢,所有渡船一夜之間,全部撤出倒懸山,好似游山玩水,去停靠在了雨龍宗的藩屬島嶼渡口那邊,只留給劍氣長城一句話,我們不賺這錢就是了。
而這個名聲鵲起、最終成功幫助所有渡船都大賺一筆的年輕人,正是山水窟的開山老祖,當時不過是觀海境的修士,就能夠一一說服所有做慣了買賣的老狐貍,在那之后短短三十年,年輕人就自己有了山頭,有了跨洲渡船。
納蘭家族不是沒有想過專門針對后來山水窟的兩艘跨洲渡船,只是山水窟一次次都應對得十分輕松,久而久之,還能如何,買賣繼續。
后來又有了個晏家,家主晏溟相對好說話些,不像納蘭家族的生意人那么直腸子,更多還是劍修的臭脾氣,晏溟則更像是個名副其實的買賣人,此人兢兢業業,盡量幫著劍氣長城少花冤枉錢,也讓各大跨洲渡船都掙著錢,算是互利互惠。而納蘭彩煥接任家族財權后,與各洲渡船的關系也不算差,而晏溟和納蘭彩煥兩個聰明人負責商貿之后,雙方關系一般,大體上屬于井水不犯河水,私底下,也會有些大大小小的利益沖突。